高怀恩阴沉着脸,目光闪烁了半天,也没咂模出这番话有什么破绽漏洞,无奈何,求助的瞧向秦钟。
秦钟背负着手,瞧到高怀恩投射过来求助的目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高怀恩胸膛立时又是一阵生疼,心里咆哮道,首鼠两端的小人!你还当你是昔日杀伐由己的镇抚司七爷?!你现在不过是个被发配看皇陵,神憎鬼厌的落配鸡而已!要不是还有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份,本官岂能如此迁就你?!你最好求神保佑,莫有把柄落在本官手里,否则,哼!
急促的喘了一口大气,高怀恩轻咳了一声,问道:“江大人,你带兵在东八里堡围歼蒙古鞑子,事前可曾知会保安卫前指挥使卢忠宇?”
江彬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诡异,点头道:“当时虽然敌情如火,但毕竟是要在保安卫治下围剿这股蒙古鞑子,虽然本官与卢指挥使大人不上下隶属,但为官的规矩和礼数本官还是懂得,因此曾派亲随火速报知卢指挥使本官的意图并希望卢大人能给予配合。”
高怀恩一愣,极度怀疑的瞧着江彬。
江彬微笑道:“怎么,看高大人的神色,好像不信本官的话?!”
高怀恩冷笑刚要张嘴。
秦钟开言道:“江大人刚才所言,确实有让高大人和本官疑惑之处。”
江彬抱拳道:“请秦大人明示。”
“客气了。”
秦钟微笑瞧了一眼有些惊愕的高怀恩,沉声道:“秦某瞧过一份弹劾两位大人的奏本,奏本上白字黑字写着你江大人率领马步兵卒没有打一声招呼,叩卫而过,保安卫上下无人知晓你江大人此举是为何。至于江大人所言请卢指挥使派兵配合,更是只字未提。不知江大人对奏本上这段话有何解释?”
“对对,奏本上是这么写的,江大人请解释一二吧。”高怀恩连连点头,阴笑道。
江彬默然了片刻,淡淡道:“本官无话可说。”
高怀恩愣了一下,转而冷笑道:“江大人你这种态度可就有些欠妥了。需知我二人可是代表朝廷在问你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江彬淡淡的瞧着高怀恩,沉声道:“本官请问高大人,高大人是否是在审问本官?”
高怀恩冷笑道:“审与不审,这就要看案情如何发展了。若是真有人敢丧心病狂做出欺君辜恩之事,煌煌律法绝不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江彬眼神微眯,一抹冷厉的寒光爆射而出,惊得高怀恩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江彬,本官警告你,你,”
秦钟微笑打断高怀恩的话:“江大人言重了,我二人只是因为奏本上与江大人所言有出入,因此向江大人求证,仅此而已绝没有别的意思。”
江彬眼中阴森的寒芒消失了,转而露出和煦的笑意,冲秦钟抱拳道:“秦大人这话也言重了,江彬不过是大明治下一武夫而已,天胆也不敢轻藐钦差大人。刚才江彬问高大人的话,并非心存不敬,只是想问明白后,才好回话。”
秦钟深深的瞧了一眼江彬,微笑点点头,没再说话。
江彬转而微笑瞧向高怀恩:“高大人,你刚才的问话,若是只是想解惑,江某告诉你,江某绝不曾也不会如此放肆径直闯卫扬长而过,没有一点规矩和礼数。江某确实曾派亲随拿着亲笔手书告知卢指挥使大人,至于奏本为何会这样写,江某确实不知。但若是高大人是以钦差的身份质询审问江彬,事关旁人江彬不愿攀扯,只能对你说我本人无话好说,大人若有疑惑,还请大人自行去问卢指挥使大人。”
秦钟微笑道:“其实也没这么麻烦,只要随意问问保安卫兵卒就知晓江大人是否曾不告而过,至于是否手书告知卢指挥使,现在看似乎是与咱们调查的案子已没多大关联,高大人,本官说的是吗?!”
高怀恩勉强干笑了一下,轻咳了几声,拱手道:“江大人,本官刚才清点了一下尸首,共计二百一十九具,江大人可有异议?”
江彬摇头道:“江某没有异议。”
“刚才听闻东八里堡堡长刘保本讲,这次围歼蒙古鞑子,我大明官军仅有三位军校殉职,本官请问江大人,刘保本所言是否属实?”
“刘保本所言句句属实。”
高怀恩闻言,脸上顿时又露出阴险的笑意:“这本官就有些疑惑了,江大人这次围歼了二百余蒙古鞑子,怎么可能仅有三名将校殉职,难道说这些蒙古鞑子都是木头,傻子,站在那里任江大人宰割?”
江彬笑笑,淡淡的瞧着阴笑的高怀恩:“高大人这疑问,江某原本不想回答,因为这有自我吹捧之嫌,但因高大人这话涉及到为国殉难的三位军校,为不使英魂受到诋毁,江某只能觍颜为高大人简述一下当时的战况。”
高怀恩脸上的阴笑僵滞住了,眼角不住颤抖着,双眼闪出暴怒之色,嚅动了几下嘴唇,才强忍住没有反唇相讥。
江彬沉声道:“围歼蒙古鞑子的战役是从三日前破晓发起,当时东八里堡堡民已被江某提前撤离,蒙古鞑子冲进堡内,仅仅杀了几位来不及撤出的鳏寡孤老,也正是由于他们的无辜惨死,才使蒙古鞑子虽有所疑惑但并没有撤出东八里堡,搜寻静候了片刻,见无什么动静,随之在堡内大肆劫掠起来。江某正是等他们全都一门心思洗劫财物,没有任何防备,战力最松懈时发起围歼的。因此我军如猛虎扑食一般冲进堡内,大多蒙古鞑子甚至连腰刀都来不及抽出就被我大明将士砍翻在地。交战中,郑百户、蒋总旗、宋总旗三名军校身先士卒,为周全手下兵士不幸壮烈殉国。他三人都是义字当先铮铮铁骨的汉子,待手下兄弟如同胞手足,若不是为救力竭遭危的兄弟也不会,如今壮士英灵未远,可却有人要对他们,江某恳请高大人收回刚才所言。”
还未待气的发昏的高怀恩张嘴,秦钟击掌赞叹道:“真是壮哉!有如此爱兵如子铮铮铁骨的军校,江大人治军,秦某佩服!”
“若真是如此,本官确该收回刚才不当之言,但是,”
又飘又颤又尖的话语戛然止住,高怀恩使劲喘了口大气,郁怒的瞧了一眼秦钟,脸上露出了冷笑:“本官在参奏你的奏本上瞧到的却不是这样。奏本上说,这次侵袭东八里堡的蒙古鞑子不过区区数十人而已,你江大人手下的兵将也并非只战死三名军校,而是所带兵将大半死伤,更兼驻守东八里堡的军卒和三十民壮也尽皆战死,还有东八里堡堡民们也多有惨死于蒙古鞑子之手,并非那几个腿脚不便躲避不及的鳏寡孤老。不知江大人对此有什么解释的吗?”
江彬淡然一笑,刚要说话,一旁的孟明哲勃然色变:“高大人慎言!你虽然是朝廷查案钦差,但这样不负责任激起公愤的话还请三思!”
“三思?!”高怀恩冷笑道:“本官正是本着追查事实真相,对朝廷有所交代之心,才不惜泄露参奏奏本所言,本意就是想请两位大人做个解释。本官不知孟大人指责本官的话从何说起?”
孟明哲咬牙冷笑道:“本官明白了,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怀恩!你处心积虑肆意罗织罪名这是要致我们兄弟于死地啊!本官问你,我等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般丧心病狂奸狡狠毒?”
高怀恩脸色大变,惊怒尖叫道:“你、你这是倒打一耙!本官处心积虑罗织罪名?真是笑话!孟明哲,江彬,你们要搞清楚,是有人将你们冒天下大不韪谎报军功欺君辜恩的罪行上奏朝廷,因此,本官与秦大人才奉命前来调查此案!本官不过依办案程序询问了你二人几句,怎么说到痛处了?若如此,本官倒以为你二人这是图穷匕见,见无法抵赖就效市井村妇在这耍泼放刁,秦大人你都看到了吧,他们这是公然抗拒阻挠朝廷查案,依大明律法,”
秦钟微笑打断高怀恩的话:“高大人消消火,还请稍安勿躁。你们若都这般只凭意气用事相互撕咬谩骂,既不利于案情的审结还伤了彼此的感情,何必呢?!孟大人,江大人,咱们都是朝廷官员,规矩自然不消秦某赘舌,我二人为何到此你们都清楚,既如此就不要在言语小事上纠缠,若真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就真不好收场了。”
孟明哲脸色微变,目露惊疑瞧着始终不温不火面带微笑一副高深莫测的秦钟,右脸颊的肉轻颤了一下,转而嘿嘿干笑道:“秦大人所言甚是,是孟某莽撞了,还请高大人不必见怪。”
高怀恩话说半截,威胁恐吓之言还没等出口,就被秦钟打断,气息错乱,胸腔内的郁怒撞击的自己双眼一阵阵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