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手举火把,快步过来,贴着刘保本的耳旁低声说着,瞬间刘保本的眼亮了,闪烁着惊喜快速的在马群内搜索,目光随即牢牢地盯在那三匹母马驹子身上。
张福的低语还没讲完,刘保本已迫不及待走了过去,分开拥簇的羊群,来到三匹母马驹子身前,张福急忙举着火把跟了过来,刘保本借着火光上下仔细的瞧看着。
片刻,刘保本伸手依次掰开三匹母马驹子的嘴,瞧着口齿,又依次拍了拍三匹马的腰背,模了模腰窝查看着膘情,蹲身捏了捏蹄踝,仔细瞧了瞧马蹄,又站起身再次仔细的观察着三匹马驹子的鼻子和眼睛,好半天,点点头,赞叹道:“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缺陷,也没有暗疾,真是上品的母马驹子。”
孙大彪不满的瞪眼嚷道:“刘老爷你这话俺就不爱听了,啥叫没有暗疾,你这不是诚心恶心俺的眼光和相马手艺吗,俺的眼又没瞎,马有没有毛病能看不出来吗,再说了这马要是真有瘟病,那鞑子早就把它烧成灰挖深坑埋了。不然这迎风一吹,要不了两日,鞑子的马都得染上玩完。这罪过后果,吓死鞑子他也不敢留着它。”
刘保本嘿嘿笑着拱手道:“刘某失言,大彪兄弟不要往心里去。”
孙大彪瞪眼还要不依不饶,朱寿沉声喝道:“彪子,不许对刘老爷无礼。刘老爷是掏银子的买家,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了。”
朱寿转而满脸堆笑:“刘老爷,这批货你还满意吧。”
刘保本眼神扫过其他马匹和牛羊,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朱小旗官好本事。”
“刘老爷客气,咱们是不是谈谈价钱。”
刘保本眼神随即微眯,再次缓慢地扫视着马匹牛羊,慢慢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那三匹母马驹子身上,眼眸深处闪烁着喜爱贪婪之色。
沉默了好半天,刘保本说道:“公马驹子一匹一两,羊一头三钱,这两头牛给个合价五钱,至于这三批母马驹子,也罢,算我赔本赚吆喝,每匹给你五两,朱小旗官,老夫可从来没给过这么高的价,这也是看在咱们乡里乡亲的情分上,这价你应该满意了吧。”
朱寿险些没气乐了,全砍了半截还多,这还说是看在情分的照顾价,你他娘的要是不照顾,我是不是应该全送给你?!
朱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阴沉着脸,冷冷的瞧着刘保本:“刘老爷,这才一晚上没睡,你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刘保本嘴角绽起一抹冷笑:“朱小旗官,这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出口伤人。你若真觉着你这批货好的没边了,可以另请高明,再寻买家嘛。”
这老王八蛋是盘算着货到地头死,知道我没处找买家,也知道这么多牛羊马匹不能见光,我不敢拖到天亮,他这是黑心要吞我的货。
朱寿笑了,只是这笑容毫不掩饰的露出狰狞之色。张福迈了一步,挡在了刘保本身前,那张平庸寻常的脸也露出阴厉之色,冷冷的看着朱寿。霎时间,孙大彪等人以及另外几名伙计全动了,纷纷围了上来。
朱寿摆手,止住满脸杀气要抽刀动手的兄弟们,冷笑道:“刘老爷好算计,你我都知晓干这种买卖的买家没打过几回交道,知根知底,是绝不会跟我这样的生人做生意的。更何况朱寿这身份,他们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再者这天就要亮了,看起来你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我这批货暂存在驿马场内,我呢也没这个胆子赶着这么一大群牛羊马匹进堡子。这就是所谓的货到地头死吧。”
刘保本没有说话,脸上慢慢露出老狐狸般奸诈笑意瞧着朱寿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心里的郁闷终于有了宣泄之处,感觉胸口敞亮多了。小子跟老夫斗奸耍狠你还差得远咧,今儿就叫你知道知道老夫的厉害。
朱寿瞧着刘保本得意的笑脸,脸上也慢慢堆满了笑意,笑眯眯道:“算你狠,朱寿认栽了。”
刘保本微微一愣,喜笑颜开刚要张嘴,朱寿脸色一沉,沉声道:“兄弟们将牛羊马匹全宰了,扒皮取肉,这笔生意不做了。”瞬间,刘保本和史可朗等兵卒都愣住了。
朱寿阴冷道:“我的话没听到吗?!”
史可朗等人互相瞧了瞧,随即都脸露狰狞怨毒的瞪着刘保本,低沉刺耳的刀出鞘声连续响起。
“慢!”
刘保本脸色大变,惊叫道:“朱小旗你、你这是做什么?”
朱寿微笑道:“怎么,刘老爷不许兄弟们在这动刀见血?可以,兄弟们将牛羊马匹都赶出驿马场,咱们官道上宰杀。不过,刘老爷你对我等兄弟的深情厚意,朱寿和兄弟们都会深记在心,山水有相逢,我和兄弟们早晚必结草衔环好好报答的。兄弟们,我们走。”
刘保本脸都白了,心里知晓朱寿威胁的后果是什么,慌忙嚷道:“慢慢,都不要着急走,朱小旗,朱寿贤侄,这、这做生意哪能意气用事,老夫漫天要价,你可以坐地还钱嘛,何必要弄成这样。”
“做生意讲究的是个诚字,刘老爷既无诚意,还有什么必要再谈下去。兄弟们,走了。”朱寿头不回,脚步不停,冷冷的说道。
“四成。”对面拦住朱寿去路的几名伙计身后传来清脆中透着媚意的娇音。伙计分开,刘春华和跟随的冯五走了过来。
朱寿瞧着火光辉映下散发着朦胧光辉没有一丝瑕疵的精致绝美面容,愣了一下,心里不由自主升起惊艳怦动之感。目光随即下移瞧着黑色短褂长裤英姿飒爽的婀娜身材,嘴角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这丫头这是刚从女飞贼岗位上下班吗。
刘春华美眸闪过异样复杂之色,瞧着朱寿依旧淡漠的神情,心里针刺般疼了一下,红女敕的樱唇轻微颤动,随即恢复了平静,静静的看着朱寿:“以卖价为准,无论卖出什么价格,我们要四成。”
朱寿和刘保本都是一愣,刘保本瞧着突然出现的女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朱寿回头瞧了一眼悻然惊诧但没有吱声的刘保本,知晓他是默认了他女儿的话,扭脸看着刘春华凝脂美玉般的俏美容颜,蹙起眉心,慢慢垂目,沉思不语。
驿马场瞬间静了下来,夜风拂过,火焰摇摆挑动发出轻微的劈啪声清晰可闻。刘春华、刘保本以及手下的伙计和孙大彪等兵卒都紧张的瞧着依旧阴沉着脸的朱寿,都以为朱寿是在沉思还要不要做这笔生意。
哪里会想到朱寿皱眉不语其实是在心里算计四成究竟是多少银子。只有史可朗心里明白寿哥绝不会意气用事,这神情八成是在算计四成是否合适。也皱着眉在心里飞快的算着。
少了五十四头羊,按五钱银子算,就是十七两银子。余下的一百五十六头羊还值四十八两,这样牛羊马匹总额为一百二十两。这是这笔买卖应赚回的银子。
要按刘保本卖出的价格,二十匹公马驹子每匹至少三两,三匹母马驹子每匹他怎么也能卖到十五两以上,就按十五量算,马匹总额为一百五十两。
羊按六钱算,总额为五十九两银。牛还是一两,其余毛皮金银饰物玉件先不算,牛羊马匹总额二百一十两。
他要四成,就是八十四两,剩下一百二十六两,还多了六两。
史可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瞧向朱寿,朱寿也适时装作活动脖子瞟向史可朗,史可朗笑着轻点点头。
朱寿转头瞧着面色平静美目眨也不眨瞧着自己的刘春华,隐隐觉着这双美目内似乎少了什么,眨了下眼,将狐疑的念头瞬间掐灭,沉声道:“三成。”
史可朗一愣,怎、怎么是三成?
刘春华依旧静静的瞧着朱寿,并没瞧向暗自向她示意摇头的刘保本,沉默了片刻,轻启红唇:“成交。不过我有条件。”
朱寿微微一愣,没想到刘春华竟然这么干脆就同意了,深深的瞧着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脸上终于浮起笑意,淡淡道:“刘小姐请讲。”
“一,三成指的是你所有的货物,而且不是这一次,而是你今后所有的货品。我会在交易时请你的人过去听价。春华信得及朱小旗官的人品和诚信,相信朱小旗官断不会干出砸自己招牌的事。”
刘保本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女儿,这丫头疯了不成,真要这么做,以朱寿那小子奸狡的性子,用不了两三次,他就能踢了咱们,自己与对方搭线。
朱寿眼睛亮了一下,深深的瞧着刘春华,微笑问道:“说实话刘小姐说出的条件有些出乎朱寿意料,让我见了买家你就真不怕朱寿……”
刘春华干脆道:“我刚说了,我信得及朱小旗官的人品和诚信,这种事你不会做的。”
朱寿有些发怔也有些发懵,这丫头今晚很反常啊,我什么时候在她心里的形象变得这么高大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