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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刚拐出弄了,只听那女子叫了声:“快跑!”
陈文毅被她拖着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女子用力拉着他就往前跑,嘴里道:“你找死呀,还不跑!”
女子的母亲也跑起来,边跑边对他:“兄弟,他们马上就会追来,被抓住了会被折磨死的!”
果然,身后传来有人叫喊的声音。陈文毅一凛,莫名其妙地跟着跑起来。弄堂里七拐八绕的,都不知道跑得是哪个方向,陈文毅一天没吃东西,又走了很久的路,没跑多久,就累得跑不动。
“怎么这样没用!”女子的母亲蹙着眉:“茵,顾不上他了,我们快跑!”
原来这女子叫茵。她抓住陈文毅的手不放:“不能停呀,被抓住了就死了!”
陈文毅也不知道怕什么,他咬紧牙,硬撑着往前跑。只听到身后有隐约的叫声传来:“看见他们了,就在前面!”
茵的母亲道:“往左边的弄子里跑,前边就到大街上,人多他们就不敢怎么样了。”
可是待他们跑出棚户区,眼前却不是大街,而一排工厂的仓库。茵母亲:“糟了,记错方向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茵冲到仓库前查看,回头对他们:“快来,这里有个梯子可以爬到屋顶去。”
他们忙跑过去,在两座仓库夹缝之间有个不起眼的铁梯,陈文毅爬上了屋顶,站着四处张望,茵一把把他拽下:“快趴下来,你想被他们看见呀!”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果然那四个男子追了过来,没有在仓库下停留,径直往前跑去。陈文毅松了一口气:“他们跑过去了。”
茵:“嘘,声点,他们还会回来的。”
陈文毅后背一凉,竟然发起抖来,莫名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全身。
茵轻声:“别怕,祖佬佬会保佑我们的!”
陈文毅紧张得乱了思绪,根本不知道她在什么!
果然那四个男子又返了回来,嘴里念念有词,边走边敲手中的钹和鼓。陈文毅定睛看去,他们居然匪夷所思地都戴上了墨镜,现在可是夜晚呀!
更让人恐惧的是,茵的母亲竟随着男子的敲击声,浑身抽搐起来!
茵按住她的身体,声对陈文毅:“你快堵住她的耳朵!”
陈文毅模出一团手纸,搓了两个纸球,忙塞进她的耳朵里。可是那纸球并不能完全隔音,敲击声在空旷的黑夜中,像针刺一般传播开来,茵的母亲紧闭双眼,脸色煞白,口里吐着白沫……
这时,从棚户区的弄子里跑出一个妇人来,冲着那四个男子大骂:“你们是发神经呀,半夜三更还在这里敲锣打鼓,吵我们不要睡觉是吧!再敲我就叫派出所来抓你们!”
那四个男子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弄子里又跑出几个居民来,大声指责着,四个男子见势不对,匆匆消失在黑夜中。
也怪,敲击声一停,茵的母亲就不再抽搐了,神态也平复了一些。茵扶起她问道:“还能走吗?”
她乏力地点点头。茵对陈文毅:“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
爬下梯子,陈文毅和茵搀扶着她母亲,赶紧离开仓库区。陈文毅问茵:“你母亲生了什么病,好像很厉害?”
茵:“她不是生病,是被他们的真炁咒破法了!”
陈文毅听得一头雾水:“抽筋、呕吐还不是病?破什么法呀?”
茵:“她刚才在走阴差,一听到真炁咒就会引真魂出身,就破法了。”
茵完,不再理他,只顾埋头往前赶路。
走出这片仓库区后,终于看见一条僻静的马路,虽然是惹隐若现的昏暗路灯,却让陈文毅觉得回到了正常的城市中,不再莫名地惊恐了。他问茵:“这里是什么地方?”
茵:“可能是在金沙江路附近吧,我也跑晕头了。”
陈文毅心想糟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漕河泾了!
茵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困境,道:“你先跟我们回去吧。你帮我扶住她,我去前面大街上拦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开得很快,车窗外全是陈文毅不认识的街道。
大约开了近一个时,出租车在一个弄堂口停下,陈文毅和茵扶着她母亲,钻进昏暗的弄堂里。
她们住的是一座石库门房子,大概住了好几户人家,她们住在大门左边的一间房里。
这是一间大约17、8个平方的房间,用布帘隔成两间。茵将母亲扶到□□躺下,又走到门口,捅开煤球炉烧开水。陈文毅见她烧开水后,又忙着把一包药粉倒在开水中,空气中立刻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陈文毅掩着鼻,正想发问,茵:“你帮你扶住她,我要灌药了。”
茵母亲闻到汤药的气味,身体便颤抖起来,似乎有些条件反射。陈文毅赶紧扶住她,茵娴熟地用一根筷子往她嘴里一插,趁她张大嘴,迅速端起碗就往嘴里灌。
茵母亲立刻就有了剧烈反应,先是呕吐,然后挣扎着下床要坐马桶……
陈文毅急忙躲避到门外,空气中虽然有淡淡的煤球烟味,但起室内好受多了。过了一会,茵端着一脸盆脏水走了出来。陈文毅问:“她好些了吗?”
她松了口气:“没事了。”
“你给她灌了什么药,这么厉害?”
“几味中药,掺了巴豆粉,让她把麻蕡粉的毒排出来。”
陈文毅讶异道:“你真厉害,还懂医药呀!”
茵撇了下嘴角:“我懂什么医药,这是治真魂出身的老办法。”
陈文毅讶异道:“什么真魂出身?”
茵道:“先不这个了,我带你去吃点心吧。”
弄堂口临街的一家饭店里,陈文毅大口大口吃着大排面,茵只要了碗简单的阳春面,心绪不宁地吃着。她看上去岁数和陈文毅相仿,但眉眼间却显得陈文毅老练。她的肤色有些黑,看上去不太像上海女孩那么细致,倒有些农村女孩样子。
陈文毅很快就吃完了,夜很深了,店里就他们两个顾客。茵对他:“晚上辛苦你了,你快回家吧!”
陈文毅看看表,苦笑道:“回不去了,公交车早没了。”
茵愕然道“那你要去哪里?”
陈文毅:“我今天被人骗了,身上也没钱住旅馆,只有等天亮有公交车了再回去。”
茵看了他一眼,居然也相信了:“那就回我家吧,总待在街上好。”
两人离开饭店,从弄堂里拐回茵家。一进门,一股混浊的怪味立刻充斥了陈文毅的鼻子,他下意识地掩住鼻,茵见了,苦笑道:“不好意思了,房间里一时也弄不干净。”
茵的母亲在布帘隔着的里间睡着了,发出很响的呼噜声。陈文毅只有在外间,靠在一张旧藤椅上打盹,虽然又累又倦,可在这样的地方,他哪里睡得着,脑海里不断交织着这几天的场景:推销东西被人驱赶,骗人的刘老板,混浊的苏州河,破旧的棚户区,吓人的死人,黑夜中慌乱地逃跑……
唉,陈文毅长长地叹了口气,里间的那对神秘的母女,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那几个男子要追她们……
不知何时,陈文毅就靠在藤椅上睡着了。
在嘈杂纷乱的漕河泾,陈文毅拿到了刘老板卖完货后付的钱款,他高兴地数着钱,算着赚取的利润,亲戚在一旁微笑地夸着他,果然是大学生,脑子好用呀……
“天亮了,醒一醒……”
陈文毅猛地惊醒过来,茵蓬乱着头发站在他面前:“趁六婶没醒来,你快走吧,她要知道我留你在这过夜,非骂死我不可!”
陈文毅还未清醒过来,只听见屋外传来沙沙的扫地声音,屋里仍是昏昏暗暗的。他张口问道:“六婶是谁?这么凶呀!”
茵:“六婶,就是我妈呀。不是她凶,是我们杨门的帮规,不准与外人交往,不准泄露帮中的事。”
陈文毅听得稀里糊涂,未等他发问,茵已陪着他走出房门。
屋外天还未大亮,除了扫地的清洁工,弄堂里看不到其他人影。茵把陈文毅送到弄堂口,:“往前走几十步远就有公交车站,你要回漕河泾,要转几道车,路上要你自己问了。”完,她递给他卷成一卷的钞票:“这是我自己存的一点钱,你先去吃早点,剩下的路上用吧。”
陈文毅不要:“我还有钱……”他欲言又止。
茵:“昨天晚上的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不然你牵涉进来,麻烦就大了!”完,不等陈文毅反应,她扭头就走。
陈文毅困惑地看着茵离去的背影,傻站了许久,才突然觉得又累又乏,双腿软绵绵的,还是赶紧回福建村好好睡他一觉再吧!
可是没走多远,一缕食物的香味就吸引住他。街边一家早点店已经摆出了豆浆、油条什么的,令陈文毅再也迈不开脚步。
虽然街上行人稀少,可是早点店里已坐了许多吃客。许文毅低着头大吃,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在店内的角落盯着他。
吃饱喝足后,陈文毅精神了许多。他走到街口看了看路牌,然后拿出上海旅游图,低头研究回福建村该怎么坐公交车。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乱抓,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跳开,定睛一看,居然是个戴着墨镜,拿着导盲杖的盲人。“你干什么!”他骂了声。
那个盲人也后退了一步:“对不住,对不住,没看见。”
“你有看见才有鬼呢!”陈文毅嘀咕了一声,收起旅游图就往前走,却听到那盲人在背后叫:
“同志,你面色有异相,让我给你测一下吧!”
陈文毅没理他,心里好笑,你是盲人,还看得到我有异相!可是他走了好几步,回头一看,那盲人居然还跟在后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那盲人又对陈文毅:“同志,我测吉凶很准的,我看你遇到麻烦了!”
陈文毅没好气地:“不要跟住我,我身上没有钱让你赚!”
“我不赚你的钱,真的!我是看你有麻烦,才要帮你测的!”
烦不烦呀!陈文毅四处看了看,突然拨腿就跑。清晨街上行人不多,他一下就跑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往左边一拐,才放慢脚步。叫你再跟着我,老子正倒霉呢,那有心情听你算命的胡扯。没想到正走着,他身后又有人叫道:
“同志,让我给你测一下嘛……”
陈文毅惊讶得张大嘴巴,真是见鬼了,他是不是盲人呀!他转过头,惊讶地发现身后不是一个瞎子,而是有三个戴墨镜的男子,转瞬间就把他夹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