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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五婶的寿衣店,张新贵问道:“你们怎么去这么久?”
“五婶回来了吗?”茵反问他。
“还没呢。”
茵一听,脸上立刻又是愁云密布。陈文毅看在眼里,也只有干着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昏暗,到傍晚了。张新贵要他俩看着店,他到厨房里做晚饭。茵:“索性关了吧,我们到街上随便吃点东西,再回来等五婶。”
“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张新贵。
“我哪有心情嫌你,我是在店里闷得难受,出去走走。”
茵带着陈文毅离开寿衣店,在街上散步了一阵,就走进路边的一家饮食店。
正是晚饭时间,这家国营饮食店里人满为患,得顾客自己到柜台前端饭菜。他们买了两份蛋炒饭和一份肉片汤,茵没吃多少就没了胃口。陈文毅倒是吃得很香,突然,他不经意间看见靠墙的一桌坐着俩个戴墨镜的瞎子,心里喀瞪一下,不会是坤元会的人吧?
陈文毅紧张地碰了碰茵,她却低声:“别朝他们看,吃你的。”
陈文毅哪还有心思吃饭,他已经被坤元会弄得杯弓蛇影了。过了一会,茵碰了碰陈文毅,:“他们走了,我们跟在后面看看。”
见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俩个戴墨镜的瞎子竟真的朝五婶的店走去。陈文毅心里一紧,不出什么滋味。
八十年代的店,用的还是门板,还没有后来的铝合金卷帘门。张新贵已经栓好了杉木门板,从店外休想看到店里一丝东西。那俩个瞎子从店外走过,还用手模了模门板,却没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往前走去。
茵轻声对陈文毅:“不像是坤元会的人,我们再跟着看看。”
俩人继续跟了一阵子,又走过了2个十字路口,然后目送着俩个瞎子消失在弄堂里。
“回去吧,他们不是。”茵。
陈文毅松了口气,有点神经质了。
俩人走回五婶的店外,茵举手敲木门,口中叫道:“张新贵、张新贵……”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昏昏暗暗的,茵和陈文毅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茵叫道:“张新贵,你在哪里呢?五婶回来了吗?”
却没听到张新贵回答。茵心里喀噔一下,正想回头,身后已经有人堵住门了。
屋里的灯亮了,只见张新贵被绑了双手坐在角落里,嘴里塞了块手帕。有三个男子坐在柜台里,另有两个站在茵和陈文毅的身后。
只听一人道:“这2个应该也是杨门的,一起绑了。”
坤元会连五婶的家都端了!陈文毅顿时沮丧到极点,他和茵被绑了双手后,在张新贵边上并排坐在地上。只见其中四个男子亮出鼓和钹,做出要念真炁咒的准备。
“神婆没回来,我就先问你们,二伯侯躲在什么地方?”手上没拿东西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头头,大声问他们。
茵看这5个人面生,她摆出一幅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二伯侯?我们俩是来走亲戚的。”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厉声道:“不老实,念真炁咒,让你知道厉害!”
茵看了一眼陈文毅,面上露着苦笑,这几个坤元会的怎么啦,难道不知道真炁咒只有在走阴差时,才会起作用吗!
旁边的张新贵虽被堵住了嘴,却也看得出一脸茫然。果然,那四个男子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念了好几遍真炁咒,三人仍好好地坐在地上。
“二哥,这三个鬼是不是杨门的?怎么不怕真炁咒呀!”
陈文毅也暗暗好笑,这坤元会的人,也是良莠不齐呀,连真炁咒的功效都没搞懂,就来抓杨门。看这架势,坤元会不找到二伯侯不会罢休,可偏偏二伯侯是茵臆造的,不存在呀,坤元会岂不是要找个没完没了!
被其他4人称作二哥的中年人,也不解地看着茵他们3人,他想了想:“等神婆回来一起抓了,交给艮宗巡山,他们道行高,有办法对付!”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茵他们心一下提了起来,五婶要再被抓了,就彻底没指望了。
可是敲门的居然不是五婶,因为门外的人分明在喊着:“有人吗,有生意做吧……”
二哥看了看他的同伴,显然拿不定主意。茵悄悄用脚碰了碰陈文毅,暗示他见机行事。
二哥对着门外喊道:“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门外一个女人:“我找老板娘,下午我来买过东西的。”
茵看了陈文毅一眼,原来是吴伯家的那个女人,她怎么这时候来找五婶?
二哥皱着眉头,不打发走,会干扰他们抓神婆的。他给另4个人使了个眼色,便打开门,嘴里道:“老板娘今天不在家……”
话音未落,有一股异的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连坐在地上的陈文毅都闻到了,他只觉得心里一下烦燥起来,头脑立刻昏昏沉沉,有点想吐的感觉……
“二哥,这是什么气味,这么难受呀……”坤元会的人叫道。
只见门外闪进了一个女人,用块手帕捂住口鼻,尖声道:“店里面怎么有傩尸腐香的味道呀,中了这个毒超过5分钟,人不是疯就是傻!”
“啊……”当即有一个坤元会的人窜出门外。接着另3个也赶紧往外跑,剩下二哥愣了一下,也急忙跑出门外。
见坤元会的人跑出门,陈文毅心里着急,没被他们抓走,却莫名其妙中了毒。只见那女人居然手脚麻利地把店门关上,然后给地下的3个人解开绳子。
陈文毅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被那女人一把拉住:“别跑,是硫化氢的气味,一会就没事了。”
果然,她不知何时已收起捂住口鼻的手帕。“这几个抓你们的人是谁?”她问。
“是坤元会的人。”陈文毅月兑口道。
张新贵也认出她,:“五婶没回来,没办法去你家‘走阴差’。”
女人:“怪,坤元会和杨门虽然有世仇,但这些年都能相安无事,什么事惹得他们找上门来?”
张新贵:“他们我们杨门的二伯侯出山了,到处找他呢!”
陈文毅心里困惑,这女人怎么对坤元会和杨门的事都知道?
“杨门的二伯侯?”女人的话音透着一丝惊诧:“他是上一辈的传人物呀!”
一直没话的茵这时候开口道:“阿姨,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连我们是杨门的都知道?”
女人微微一笑:“家父做学问,研究旧上海的帮派史,所以我也懂一点。你们的五婶,我家很早就认识,只不过没事不来往,所以你们不知道。”
茵忍不住问:“吴姨,我们下午送货去你家,不像做白喜事的呀?”
吴姨脸上立刻笼罩着悲恸:“是家母在医院里去世,没有在家里布灵堂。家父信奉道教,视死如生,所以你们看不出来。”
陈文毅看了看茵,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吴姨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坤元会的人以为中了毒,暂时是不敢进来了。不过连这里都被坤元会找上门了,我估计上海滩出面‘走阴差’的杨门人,恐怕都逃不掉。”
茵听了脸色骤变,没想到自己捅了这么大的蒌子!这下不但六婶救不成,连其他杨门的人都搭进去了。这下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陈文毅听得头皮发麻,这滩混水是趟不得了,还是劝茵离开。他:“茵,我送你回苏北吧,等这事情过去了,你再回上海。”
茵还未回答,吴姨便道:“现在你们走不成,坤元会的人应该还在附近。”
“那怎么办?”陈文毅焦急地问。
“你们要不先去我家躲躲,我家不是帮会的人,坤元会不敢找上门,否则我们就报警,他们是不愿和派出所打交道的!”吴姨。
“那五婶回来怎么办?”张新贵突然冒出声来。
吴姨笑着:“看来你们还不如我了解五婶。杨门自金陵创会后,分成金、木、水、火、土5个坛,上海的杨门都属水坛,你们五婶是水坛的门禁。我看她迟迟不回来,可能是有意避风头去了。”
茵听了不由咂了下舌,她听六婶过,中国解放以后,因为杨门是封建迷信,所以被政府禁止,只能私下里做一些生意。杨门的人平时都尽量不来往,只有遇到大事情,才会有人召集大家商量,这个召集的人,就叫门禁,相当于一个地方杨门的会头。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五婶这里,还真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