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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位于上海城隍庙的西面,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要到20年后,才会在上海房地产的疯狂中,被高楼大厦包裹得严严实实。
傍晚,徐道长独自一人在后殿正中的三清殿进香,心里若有所思。
大殿门外,知客陈道长匆匆走来,神色有些怪异。
“方丈,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坤元会发现杨门二伯侯的踪迹,所以把杨门的人全抓起来,想找到二伯侯。”
杨门二伯侯!徐道长双手一抖,手中的香灰洒落了一地。
他颤声道:“你是杨门的二伯侯?”
陈道长:“没错,是杨门的二伯侯。我们的人找到了一个坤元会坤宗的香头,和他攀上关系,打听到的。”
“二伯侯?这怎么可能?”徐道长一脸惊诧,喃喃道:“二伯侯是当年上海滩的人物,现在过去有三十多年了,怎么还会出现?”
陈道长:“看坤元会这样兴师动众,不像是空穴来风。”
徐道长看了陈道长一眼,脸上仍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态:“这件事非同可,你马上把白云观机灵的人都派出去打听,不要穿道袍,穿便衣,不要让别人知道是白云观的。”
陈道长听了颇感为难:“我们白云观都是出家的道士,没几位跟外面人有来往,去多了也打听不到什么。”
徐道长苦笑道:“这个也是,那你去安排吧。”
看着陈道长离去的身影,徐道长站在殿中呆立了许久,似乎在做一个坚难的决定。终于他迈开脚步,朝设在后殿的道教协会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只有一位守电话的道士,正右手支着腮帮在打瞌睡,见方丈突然进门,惊得手一松,下巴差点敲到桌上。
徐道长没有吭声,对他摆摆手,叫他出去。他拿起电话,从道袍里掏出个本子,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正要拨号,却又放下来,把头探出门外,见那道士正恭敬地守在门外,等着方丈吩咐什么。
徐道士长:“你先回去,我有要紧电话要打。”
支走了道士,徐道长关上门,方才放心地拿起电话。
“是茅山上清观吗,请找一下刘守笃道长听电话。”徐道长有些忐忑地问。
电话那头是一个口音很重的年青声音:“这时候呀,刘道长正在领弟子做晚课,你明天打来吧!”
徐道长心里焦急:“我是刘道长的同门师兄,有要紧事,你就上海的三师兄找他。”
“没听刘道长有三师兄呀?你瞎的吧!”
徐道长不快道:“我是出家人,怎么会诳语!”
电话那头的道士吓了一跳,急忙放下电话去找人去了。
等了有十来分钟,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声音:“你是……”
徐道长按捺住心情,低声:“守笃,我是至纯。”
电话那头的刘守笃道长很惊讶:“出什么事了,你要直接打电话来?”
“事情紧急,我要你来□□我一趟,杨门的二伯侯有消息了……”
整个下午,离宗护法都在艮宗巡山的陪同下,到坤宗的各个盘口,了解杨门的人都交待了些什么。
黄昏时分,两人回到肇嘉浜,刚下车,就有一位艮宗的弟兄迎上来。离宗护法眉头一皱,怎么不懂规矩,大庭广众之下拜什么山堂!
艮宗巡山也有些恼怒,把那人拉到一边:“到这干什么,有事到会堂!”
那个弟子惶恐地道:“不是,是杨门的二伯侯来了!”
艮宗巡山脸色骤变,忙附耳告诉离宗护法。
原来,离宗护法和艮宗巡山不在的时候,有两个自称是杨门二伯侯的人,竟找上艮宗会堂,在家的弟兄不知如何处理,所以派人在车站等候护法和巡山。
离宗护法忙大步往艮宗会堂赶去,心中满是不安,若真是二伯侯,留在艮宗会堂的那些弟兄,岂不是听任他宰割!
艮宗会堂的门外一如往常,并无人在门外看守。可是门一开,数个弟兄在门后立了一排。
艮宗巡山大声问:“人在哪了?”
“押在后堂看着呢!”众弟兄回答。
离宗护法心中诧异,二伯侯这么容易就被收押了?他不动声色,跟在艮宗巡山的身后走进后堂。
眼前的情景让离宗护法大吃一惊,只见后堂的地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分别被绑了双手,嘴里还塞上了手帕。
“护法,这两人找上门来,自称是二伯侯,要我们放了杨门的人。”
离宗护法皱着眉,:“拿凳子给他们坐,把嘴里的手帕拿掉。”话音未落,他的眼光突然停在那个男青年的脸上:“咦,怎么是你?”
这两个自称是二伯侯的人,竟然是陈文毅和茵!
离宗护法认出了陈文毅,心中的困惑更加大了:“你来干什么?”
陈文毅不知如何回答,茵抢着:“是我们俩惹得误会,我是为了吓唬他们,故意他是二伯侯的……”
离宗护法不动声色地听完茵的话,心里的一个结似乎解开了。
陈文毅看着他:“护法你是个好人,真的没有二伯侯这回事,你能不能放了杨门的人?”
艮宗巡山在一旁厉声道:“就凭你们两个孩子的话,我们会相信吗!见不到二伯侯,我们是不会放人的。”
离宗护法摆了摆手,叫艮宗巡山把茵带到别处,然后对陈文毅:“你怎么会和杨门扯到一起了?”
虽然陈文毅对坤元会有种莫名的恐惧,可他却对离宗护法有一种由然的亲切感,他简要地把做生意被骗,巧遇茵的经过了。
离宗护法听完沉默不语,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两个不经世的年青人,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要是不这么快知道真相,惊动了政府,坤元会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离宗护法走到门外,对艮宗巡山:“把最早报告发现二伯侯的坤宗弟兄找来,叫他们去认一下看到的是不是这两个年青人。”
在会堂的一间屋里,离宗护法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
艮宗巡山带了3个人进来,:“护法,他们辨认好了。”
离宗护法睁开眼,问道:“认清楚了吗?”
“认清楚了,这个女孩,确实是那晚在苏州河边的弄堂里走阴差的那个,当时她就是指着那个男的是二伯侯。”
离宗护法长舒了口气,站起身,对艮宗巡山:“通知各个盘口,把抓来的杨门的人都放了。”完,他便往后堂走去。
陈文毅和茵正在后堂苦苦地等着消息,离宗护法走了进来,对茵:“姑娘,你惹的祸,闹出这么大的事,回去后,好好向你师傅明白。以后出来做生意,要机灵点,躲开坤元会的人。”
他又对陈文毅:“我看你人品不错,不要在社会上混了,去找个正经工作做吧,如果需要钱做路费,尽管跟我。”
这时一个艮宗的弟兄走进来,对离宗护法道:“护法,这些是从这两人身上搜出的东西,要不要还给他们?”
“还给他们吧。”离宗护法随口答道。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那个弟兄手里拿的东西,突然叫了声:“等一等!”
这一声并不算大,却把在场的人都吓着了。
“把东西拿给我看看!”离宗护法道。
吸引离宗护法目光的,是从陈文毅和茵身上摘下来的那两块龙、凤玉佩。一旁的艮宗巡山不解地看着离宗护法把玉佩拿在手里,不过是挂着玩的普通饰品呀?
离宗护法两眼盯着陈文毅和茵:“这两块东西是你们的?”
两人点点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离宗护法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厉声:“先别让他们走!”然后转身离开。
艮宗巡山困惑地跟在他身后,声问:“护法,还有什么事吗?”
离宗护法把那两个龙凤玉佩递给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艮宗不明白:“还请护法明示。”
“这两个东西,是茅山上清派的龙凤符!”离宗护法。
“茅山上清派,怎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离宗护法面色凝重地:“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茅山的龙凤符,是上清派的必杀器。若有人污辱了持有龙符或凤符的上清弟子,上清派必将严惩;若有人将龙凤符一起污辱了,上清派必将倾全派之力杀无赦!”
艮宗巡山大惊失色,因为他也知道茅山上清派的厉害!
茅山上清派,是南方道教所谓的三山符箓之一,历史上最著名的人物,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的“山中宰相”陶弘景,他虽隐居在茅山修道,但是梁朝的皇帝萧衍每遇有国家大事,都要派人快马相告,听取他的意见。派中的高道不但道法精湛,而且学识高深,在俗世中人脉广博,在江南一带影响极大。
但是真正让历代江湖人士肃容的,倒不是上清道士画符捉鬼的法术,而是他们的内丹功法,长年的内功修炼,使上清派中的武功高手如云。你是亡命之徒不怕鬼神,那我就用武功来对付你!
“这两个年青人要怎么处置?”艮宗巡山忧心忡忡地问。
“现在要紧的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动了龙凤符!要先弄清楚他们的龙凤符是哪里来的,再做打算。你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先把他们带离坤元会的会堂,找一个地方住下,好好招待。”离宗护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