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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踩着三轮车的清洁工摇着铃铛,缓缓地转入弄堂里,提醒着邻里们出门倒垃圾了。熟悉的铃声令茵觉得很亲切,躺在家里的木板□□,似乎昨天还睡的坤元会的席梦思床还舒服。
她在□□只赖了一会,就翻身下床。几年来,茵已经习惯了早起做饭,照顾六婶的生活。
可是,六婶不在了。茵下了床才猛然想起这事,她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央,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房门外的煤球炉早已熄了火,重新点燃是一件相当费时的事。茵看了一眼,转身又回到房里,坐在床沿上发呆。这几天的事情让她猝不及防,以前只是六婶口头上的坤元会,突然就闯入了她的生活,让她深深领会到原来跟着六婶走阴差,还有这么大的风险。原来简单平淡的生活,今后该怎么延续呢。
茵收拾好房里的东西,然后仔细地锁好门,准备动身去闸北找五婶。
门外的弄堂一如平常,清晨短暂的喧闹之后,又归于平静,几个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匆匆地往弄堂外走去。
茵心地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有些诧异,坤元会真的就把她放了?她想,是从弄堂口出去,还是像上次带陈文毅逃走那样,从弄堂尽头的那座废弃的石库门房子里溜出去?要是坤元会真要监视自己,那座房子应该不会第二次被漏掉。
想到这,茵立刻往弄堂口走去。
大街上和弄堂里俨然是两个世界,茵在街口停了一下,举目皆是行人,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她不再驻足,径直朝公交车站走去。
挤上公交车,茵便挪到下车门边站好。车子开到第三个站点时,刚停稳,茵突然便挤下了车,然后站在站点旁,看着跟她一起下车的人,暗暗记住他们的容貌。等那辆车开走后,茵穿过马路,到对面的车站换乘。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有五个人。茵不动声色,直接挤上了一辆公交车,发现有两个男子也挤了上车。
这两个是坤元会的人吗?茵还不敢肯定。她仍然挤到下车门边站着,等车开出去三站路,她又突然下了车。
可是,茵发现那两个男子并没有跟她下车。直到那辆公交车开走好一会儿,茵都没回过神来。坤元会真的不跟着她啦?茵的感觉有些古怪,没人跟着反而觉得不自然了。随后她走到站点旁的公交路线牌前,研究起去闸北该怎么乘车。
茵没有注意到,站点的前后方不远处,都各停着一辆出租车。后面的那辆出租车里,正坐着艮宗新上任的巡山刘佑堂,司机是位30岁左右的男子,他眼睛看着远处的茵,嘴里对刘佑堂道:“这个姑娘鬼精灵啦,还好我们没派人在公交车上跟着她。”
刘佑堂道:“不能大意,要心她又出什么鬼点子!”
到闸北时,已是中午了。茵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些糖果点心,作为礼物带给五婶。远远看见寿衣店时,茵停下了脚步。
五婶的寿衣店,会不会有坤元会的人盯着呢?茵沿着寿衣店的街对面的人行道,慢慢地往前走,两眼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寿衣店居然没开门!
茵心中立刻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也不管有没人在监视寿衣店了,忙奔了过去。
寿衣店的木板门上了锁,旁边的门也锁着。茵用力地敲了一阵,没人来开门。她走到旁边的一家杂货店打听,回答关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店里的人去哪了。
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了茵的心头,她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店门前,不知所措。
远处街边的出租车里,刘佑堂拿着一个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茵。他知道这家寿衣店是杨门的人开的,坤元会的人找上门后,就一直没开张过。难道杨门的人没通知这个姑娘,是把她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
茵蹲坐在店门前,忍不住哭了起来,六婶、五婶她们都不要她了,走去哪里,也没人告诉她一声,叫她去哪里找她们呀!
很快,茵身边就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茵也不管,痛痛快快哭了一阵,才站起来,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直到两腿发酸,才傻坐在一家百货商店门前的长椅上。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茵顺手拿出原来要送给五婶的点心,木然地往嘴里塞。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她和陈文毅悄悄离开王谢路吴伯家时,五婶的店伙计张新贵仍留在吴伯家里。想到这,她决定去一趟吴伯家打听一下张新贵后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