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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天际还是暗红色的,没有一丝天要亮的迹象。
公交车站旁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寂寞地照着空无一人的站台。不远处的黑暗中,陈文毅抱着双臂,蹲坐在一棵行道树下。此刻他的大脑无活跃,他并不清楚下一步将要做什么,但有一个念头很强烈,决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了!
唐姐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并不存在的招魂幡。而坤元会现在看来,并不是危险,离宗护法清楚知道招魂幡一事的来龙去脉。现在的问题,在吴伯给自己的这块玉佩上,离宗护法似乎对这块玉佩很忌惮,而唐姐也对玉佩的来头感兴趣。
这块玉佩究竟有什么问题?陈文毅下意识地伸手去模玉佩,却模了个空。
他依稀想起,玉佩在吴伯家时,被唐姐摘下来给吴姨看了,好像就没再挂回自己的脖子上。这事也让他感到很困惑,昨天下午去吴伯家的过程中,整个人的状态很怪,好像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大脑根本做不了主,都是机械地按唐姐的指示。这个唐姐真是深不可测,她是不是给他催眠了?陈文毅想不明白,只能继续想玉佩的问题。
吴伯为什么要送玉佩给自己和茵呢?从离宗护法和唐姐的反应上看,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从吴伯的行为上看,却是无意所为。难道仅仅是一件巧合?
不知不觉,天际开始泛白,街上开始有行人走动了。陈文毅看看表,已是凌晨5点多了。他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并没有唐姐追来的迹象。连教堂在哪个方向,他也弄不清了。唐姐是没发现他跑了,还是没找对地方?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头班公交车快来吧!
终于,有一辆公交车进站了。陈文毅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上车,而是等到公交车就要开了,才从人行道上窜出来,冲进车门。
公交车开了,陈文毅走到车厢后部,抬头朝后窗看去,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只见一个女人正快步地朝车站走来,正是让他百感交集的唐姐!
月兑离了唐姐掌控的陈文毅,并未感到轻松,因为他马上面临了一个急迫的难题,他要去哪里?
最直接的,应该是赶紧回漕河泾的福建村,月兑离那些是非,然后卷起铺盖卷离开上海,宣告自己上海淘金梦的破灭。可是陈文毅心底却不愿做出这个决定,就这么灰溜溜地回福建,他不敢想像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可是不回去,他还能做什么?
是不是应该去吴伯家一趟?茵和吴姨因他受到伤害,应该去探望一下,道个歉。可是,他出卖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她们?
去找离宗护法?唐姐不是要坤元会拿招魂幡换他吗。离宗护法虽然对杨门不好,可是对他却一直不错,自己也该帮他一次,也许还能从他那里弄清楚这个唐姐的来历,否则她老这样阴魂不散地纠缠,今后就没个安心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陷入困境,被骗子老胡追杀,就是离宗护法救的,他是自己认识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了,找到离宗护法,也许就不用怕唐姐了。
陈文毅仔细想了想坤元会艮宗会堂的走法,然后站在公交车站的路线牌前研究好乘车路线,挤上刚开来的一辆公交车。
八十年代的肇嘉滨,虽不是上海的中心地带,但人口密集程度一点不亚于其它区域。这里的大街巷里,座落着许多大大的工厂,聚居了大批靠这些工厂吃饭的底层民众。坤元会的艮宗在这里具备了良好的发展基础,因此把会堂设在这里。
陈文毅辗转来到肇嘉滨,已经是下午了。
他下了公交车,看到眼前熟悉的街道,不由得百感交集。
仅仅是在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单纯的外地人,跟这里没有任何瓜葛,没有人会请他吃饭,给他房子住,更不会有人追杀他。可是再一次踏上这里的大街,一切都变了!
他拐进僻静的弄堂里,身边的行人一下子就稀少了。路边有人支了个煤球炉子,静静卖着酒酿汤团。还有人摇着铜铃,骑着三轮车,告诉街坊邻居收破烂的来了。
陈文毅开始还走得轻松,渐渐靠近艮宗会堂了,心情突然紧张起来。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吧?要是离宗护法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客气对待我的。他心地四处张望着,似乎随时都会有人冲出来,把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