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如同灾难一样,说来就来。
一队逃兵流窜到村子里面,到处掠夺,所有反抗的人也被杀了。那时候我战战兢兢地躲在咖啡厅里面的一个柜子里面,外面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粗鲁的叫骂声和村名哀嚎声一直持续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何时开始昏睡过去的我醒了过来。
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走出地窖,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村子里面静悄悄的。
整个村子狼藉一片,就像是被翻了一遍那样,惨不忍睹。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具尸体躺着,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第一件事不是想到家中的父母,而是德里克大叔。
我匆匆忙忙回到咖啡厅里面,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德里克大叔浑身鲜血,倒在柜台下面。
我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冲了上去把德里克大叔抱了起来,大叔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睁开了双眼。他的脸色苍白得让人感到可怕,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就跟无数个给我讲故事的夜晚一样。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大叔气若游丝地勉强说出几个字,他的嘴唇在不断地颤抖着,声音也非常小,我不得不凑到他的耳边。
“好想、再看他们一眼……啊……”
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他动作非常之艰难,我马上就接住了那个小本子。
“交……”
大叔还没有说完,就忽然瞪大双眼,然后头一歪,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心中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模了一把脸,湿湿的。
这,就是悲痛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情。
我回到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家,父母跟我料想中的一样,变成了两具尸体倒在血泊当中。他们的尸体叠在一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
我想哭。
但是我哭不出来。
明明德里克大叔是个外人,眼前这两个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为什么我会因为德里克大叔的逝世而悲伤,反而面对惨死的父母没有一点感觉?
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吗?
——我甚至有些开心。
他们,终于不用再吵架,不用再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发愁了。
终于,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是,好事哦?
——终于,泪水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我跪伏在地上,对着我的父母,说了一声谢谢。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小德里克还有他的家人,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失去了所有东西的我,在埋葬了德里克大叔之后离开了这个地方,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活。
为什么活下去,为了钱,我什么都做。
杀人,放火,欺诈,勒索,只要能给我钱,我就会去干。
我遇到过一个修女,一个美丽的修女。修女虽然穿得都差不多,但是她的衣着显得非常典雅,整个人气质跟一般的修女完全不一样。
我尾随了她三天,为的就是她口袋中的钱。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在一个荒山野岭里面的洞穴中堵住了她。
我掏出锈迹斑斑的尖刀,一步步逼近这个修女,因为我不敢肯定她会不会什么神奇的魔法。修女没有作任何抵抗,而是口中不断念着什么奇怪的东西,直到我把她推倒之后,她才停下来。
我不知道她的钱放在哪里,于是我在她身上不断乱模——这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冲动,涌上了心头。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修女那美丽的双眼,身体里面仿佛有股火在燃烧。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修女不仅仅是一个移动钱包,还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的身体在催促我去侵犯她,去糟蹋她,去蹂躏她!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那模起来非常柔软的修女服,她那美丽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白女敕的肌肤和丰满的胸部让我感到热血沸腾。
“你,有爱吗?”
修女虽然脸上红红的,但是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够这么淡定。
“爱?”
不知为何,如同被一盆冷水淋了下来一样,头脑忽然清醒了。
“……什么,叫爱?”
她伸出纤细的双手,抚模着我脏兮兮的脸,眼中没有一般人的厌恶和憎恨——有的只是怜悯和悲哀。
喉咙一下子变得非常干,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
这些年,为了生存,我干过无数坏事,我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恶棍。大家看我的眼神只有恐惧、憎恨以及愤怒。
“你有过,自己珍惜的人或者物吗?”
“——有。”
我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明明已经变成了一个冷血残忍没心没肺的人渣,为什么我还会因为短短的几句话哭出来?
德里克大叔。
我再次想起了这个快要彻底忘记的大叔。
“那又有什么用?”
我咬着牙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爱过我的人都已经死了,就那样毫无理由地死了……这样被上天唾弃的我,又怎么有可能会有爱!”
修女微笑着帮我擦眼泪,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爱,常在心中等待着你的发现;而神,永在天上注视这你的前进。或许你的过去很苦,但只要你有一种意志,一种想要去找到什么的意志的话,终有一天会被上天眷顾。”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我打算侵犯你啊!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话!?”
“那是我是修女,是侍奉神的仆人,我爱着所有人啊。”
明明那是那么荒谬神棍的话,在那个修女口中说出却像是真的一样。
“就算是我这个准备伤害你的人渣也一样?”
“为什么不呢?”
修女坐了起来,抱住我,再也没有说什么。不知为何,在这种带着香气的暖意当中,我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一场床上面。
匆忙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我走到了窗边——窗外,是一片广阔的雪林,而我马上意识到,我在一座城堡里面。
仿佛有人在一直监视着我一样,我没醒来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了,那是一个长相标致的女仆小姐。她面无表情地带着我来到了城堡的大厅,我在大厅里面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还有一个老翁。
“这里是温特堡,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老翁虽然看上去非常衰老,但眼神却锐利得让我害怕。
“你的一切将会属于温特堡,而你,则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凶恶的,会咬人的狗,明白吗?要是你不愿意的话,请马上离开这里,当然温特堡是不会给你任何帮助的。”
“……”
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饿死在树林里面也实在太难看了,我决定先答应再说。
“以后,请多多指教。”
这时候,老翁身边的那个美丽的白发女子拎着长裙,笑着向我打招呼,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连那声音也听起来是如此地动听,就像是天上的仙乐一样——我没有听过什么仙乐,但是我觉得所谓的仙乐其实也就是那种程度吧。
“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寇准。”
老翁忽然打断了那个女子的话,他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我。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寇准,寇准·葛罗利。”
“……”
我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寇准吗?那就叫寇准吧。我的名字叫爱丽斯菲尔,你可以叫我艾丽哦。”
如同被魅惑了一样,我不自觉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那种冰凉凉的女敕滑感,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爱丽斯菲尔……这个名字,我不会忘记。
——————
格纳斯很少有慌张的时候,他都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慌张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但是他现在的确是有些慌了。
一个巨大的黑神像如同某种神秘的宗教建筑物一样树立在远方,就算在远远的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的黑泥正在疯狂地吞噬着玩家大军,不管这边使用什么方式的攻击都没有任何作用,不管实力多强的玩家,只要被卷进去了就绝对出不来,没有任何消息。
雄心勃勃地带着玩家大军,正准备大展宏图的他,竟然一开始就遇到这样的灾难。现在唯一的做法就是用人去堆,赌那些黑泥是不是有个吞噬上限。从目前的的损失来估计,大概被吞噬了四五万名玩家的样子,而看黑泥那气势,估计还会持续。
这太恐怖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逃跑没有任何用处,阵型乱了反而死得更快,他必须想出解决办法。
回忆起自己进入色雷斯的情境,他想不到到底是哪里触及了什么机关,从而让那堆黑泥跑了出来——黑泥?
他忽然想起寇准召唤出来的那只黑色史莱姆。
不会吧?
寇准临死之前最后的那个眼神,他记得非常清楚,因为他实在见过太多npc露出这种眼神了。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觉得玄乎。
仅仅是死前划了一个粗糙的魔法阵,就能召唤出那么恐怖的东西?有那么强大的召唤物为什么还会被人打出来?为什么还会逃跑然后被他阴死?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跟寇准月兑不了关系。
可是,跟一个死人较劲有什么意义?这软硬不吃正在不断向自己推进的黑泥,要是再想不到办法处理的话,那不用多久这支玩家两军就会全军覆没。
怎么办?
“会、会长!大事不妙了啊!”
一个玩家忽然慌张地跑了过来,快要来到面前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有、有个怪物——”
轰!!!
巨大的轰雷落到玩家阵型的大后方,无数法师和牧师在一瞬间被轰成灰烬。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没有过去,又一道轰雷横向扫过玩家群,所到之处都化作一片焦土。仅仅两次攻击,本来被亲卫队们保护地严严密密的格纳斯周围就变得空荡荡的,只有自己靠着强大的装备堪堪挡住了无差别攻击的第二发……至于那个报信的玩家,早就被轰成灰了。
一个穿着麻色长袍脸色憔悴的中年男子如同在自己庭院一样,慢慢地走了过来。格纳斯本来还处于惊愕当中,被前方扛着黑泥的玩家发出的哀嚎拉回了现实——由于后面的阵型崩溃,前面变得一片混乱,黑泥的推进速度就更快了。
“你是……”
“色雷斯之王,雷帝。”
仿佛在说着自己今天穿什么衣服一样平常的事情,雷帝把金色长剑收回剑鞘,然后冷冷地盯着格纳斯。
“提问。”
……?
格纳斯被雷帝那跳跃性的思维弄得有些模不着头绪,他也不敢惹这个杀神,以他现在这个实力,雷帝杀他实在是太简单了。
“何谓之王?”
听到雷帝这个问题,格纳斯第一个想法就是好笑,npc总是这个样子的,神经兮兮的,只要想办法找个靠谱的答案去迎合他的话——
噗。
眼前的景色一歪,他的上半身落在了地上,然后化成光芒消失。
“——小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