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来自雷霆蜥蜴的血腥袭击并没有持续多久。
倒也不是开荒队的人有本事将那么多雷霆蜥蜴都宰掉，而是这些家伙似乎根本就是路过这里顺便来大闹一场而已，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久留。
这股雷霆蜥蜴如同飓风一样将营地糟蹋得不堪入目之后便拍拍便走了，顺便带走了上百条人命。当然外来者也就是玩家的命并不值钱，但那种被袭击的挫败感和强烈得几乎完全还原的痛楚却让很多新进战场副本的玩家感觉到了一点：这里就是战场，这里就是地狱。
“我们还剩下53人，法师队几乎全灭，斥候倒是一个都没死……后勤队也遭受到巨大的损失，尽管勉强可以维持我们现在残余人数的生活。”
小队长几乎都死在横冲直撞的雷霆蜥蜴群中，铁青着脸的大队长那张俊俏的脸几乎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他声音低沉地对着残余下来的队员汇报着。
法系职业和女性玩家几乎死光光，跟莉莉安同样是近战的两个女骑士倒是活下来了，看来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现在这个情况老实说不适宜再继续前进，但开荒队从来没有在没遇到boss或者稀有怪之前就撤退的先例……我们也不能破这个先例，于是我决定继续前进。”大队长稍稍放缓了一点语气，“觉得这个样子还继续前进就是去送死的人可以申请退出，这不会影响到你们的评分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备，一会儿散会之后自行决定吧。”
心情不好的大队长连多说几句的心思也没有，拉着几个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后勤小队长巡视着惨淡的营地去了。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的玩家们也没有心思去闹腾，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什么，不久后莉莉安发现人越来越少，她连那些失踪的人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嗨，亲爱的。”
莉莉安没有打算离开，她还是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一边回味着刚刚的灾难，这时候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走神的她下意识抬起头，入目的是一个金发碧眼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噢、嗯，你好。”
女骑士以为莉莉安心有余悸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友善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是第一次来到八百万大山这个新开的战场副本……本来想着现在来各方面应该会成熟一点，没想到还是没打了个措手不及。”女骑士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她的表情非常冷静，“来自蓝思特的大骑士‘花季’，很高兴认识你。”
这次莉莉安反应过来了，她握住女骑士花季的手的同时点了点头，做不出笑脸的她唯有用这个办法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莉莉安，一个普通的骑士兼剑士。”
她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不要说异性，同性她也会有些紧张。不过这个花季看上去很好相处，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心中的紧张也减轻了一点。
“战场系统是半年前开放的新系统，我一直都想着会有什么新变化，比如说功勋点或者阵型失礼划分之类的，但是目前看来并没有这些东西。”
熟悉一个新的系统模式对于每一个玩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但莉莉安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她甚至不知道这里跟外面到底有啥区别。莉莉安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迷糊的样子却是很明显，花季也不介意当当解说。
“一般来说玩家在阵亡之后会消失在白光当中……但是这里不会。”
“哦！”这时候莉莉安才锤了一下手心，“我就说了，为什么以前杀人的时候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原来如此。”
莉莉安看上去冰冷冷的，这个动作因此显得特别可爱，花季对这个新认识的同行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饥饿、疲劳、士气还有很多不可见和现实中存在的隐藏要素都会更加明确地体现出来，比起外面更加明显。路走多了战斗时间长了就会疲劳和饥饿，这时候就需要休息和进食；魔法使用时间长了也会疲劳，这时候就算有魔力也没用，而且随着疲劳的累加施法的失败率也会不断上升，某个意义上对我们这些近战职业来说是个很特性的改动。”
异界里面精神力是比较难用具体的数字去衡量的一个属性，就跟一个人的体力差不多，需要玩家去自行体会。
“之前听人家说八百万大山如何凶险我心里不信，现在懂了。”她叹了口气，“凶险的不仅仅是怪物，而是这里的对玩家的精神压力啊，莫说一般女性，就算是男人看到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也受不了吧。”
“大概游戏公司想告诉我们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吧。”
莉莉安倒是不反感这个设定，她反而觉得没来错这里，这里的确可以磨练自己的实力和意志。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声，那是大队长的集合信号。
“你猜有多少人留下来？”
莉莉安边站起来便问道。
“不超过三十人。”
像是无奈，又有几分淡淡的失落，花季的脸色并不好看。
——————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十七人。
猎人和后勤队基本上走光光，留下来的合计不到十人，剩下的都是厚皮多血或者似乎另有打算的玩家。
“没想到我们开荒五队会有这么惨淡的时候。”
似乎是看开了，大队长没有大家想象中的满脸愁容，而是笑了出来。平时说话都是一副冰冷冷的他大概是因为现在这个特别的时候而露出了自己的情感。
“实话实说，我们这么点人想要继续前进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我们唯一出路就是找到其他公会的开荒队，或者直接吸收一些闯到深处的玩家寻求合作……是的，我们并不孤单，而我也不想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夹着尾巴滚回公会。”
大队长的话语感染了在场的玩家，他们都忍俊不禁。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看好自己的同时照顾一边的人吧——愿圣光忽悠你，战友们！”
一声令下，这些破罐子破摔颇有几分孤胆英雄的玩家便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开始往前推进。
莉莉安低调地将自己放在队伍的侧翼，现在这个位置没什么协同战斗的必要，一个人就搞得定了——或者说要是敌人多的话就算多些人也没什么用。
花季大骑士倒是好情调，笑嘻嘻地走过来一副我们好姬友比翼双飞不离不弃的样子，莉莉安可不记得自己跟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
人数少虽然意味着战力和续航能力的下降，但由于减少了跟怪物的接触面积，收缩了战线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至少现在在不知疲惫地挥动着长剑的莉莉安还感觉到游刃有余，没事还能去帮前面的队友一把。
一道道圣光此起彼伏地照下来，仅有的几处小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愈合了，看来人数少也是有人数少的好处的。
“嗨姐妹，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少数精英？”
“我宁可混在一大群乌合之众中。”
花季也确实是好心情，一边砍杀着狰狞的怪物一边跟莉莉安聊天，但手上工夫也不含糊，该断头的断头要被砍成两半的也没能够逃得过那锋锐的剑刃。
大队长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就像一个箭头最前面的那个尖角一样，那写意杀怪的样子当真潇洒，沉重的骑士枪挥来刺去愣是将挤得水泄不通的怪物群打得没脾气，后面的只能看着面前的变成一具具尸体，然后下一秒重复着同样的命运。
之前在队伍中莉莉安感觉到的只有压抑和死板，严谨的战斗风格，死板的职业位置分配，有些时候甚至连什么时候用什么招式，保留多少体力法力也有严格要求……老实说，让她有些提不起劲。
但是现在不一样。
她可以看到在无度的体力法力挥霍中队友们都脸上带着笑容，那是享受着游戏的表情。放下了目标，不再执着得失生死，莉莉安意识到这是这个队伍最大的变化。
能够找到其他人并且得到支援自然是好事，但是找不到也没办法，杀到哪就是哪了。现在这个小队就是这个心态。
“往右！我们已经很接近主干道了！”
大队长没有太过放松，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肉喘着气地喊道。
八百万大山可不是什么新人练级区，挥霍着自己的力量去享受短暂的无双快感之后就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敌人。原本两三枪就可以杀掉的怪物就算身上全是血窟窿脑袋被削去了一半也一样生龙活虎地扑过来继续厮杀，现在怪物的强度已经渐渐超出了这个队伍的可承受范围了。
“我找到了道标！距离主干道不远了！那里一定有人！”
享受无双的时间结束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变得沉重——他们正在为刚刚的爽快埋单。治疗的频率有了明显的下降，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在莉莉安看来还没有出现阵亡简直就是奇迹。
z字型的剑光划过一头狂暴黑熊的脖子，黑熊一边发出震耳的吼叫声一边捂着喷着鲜血的颈部。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压了过来，莉莉安和花季见情况不秒闪到一边，但自顾不暇的队友却没留意到这里的情况，两个被保护起来轮流休息的牧师被压在了黑熊尸体下面，紧密封闭的队形被打乱了。
无孔不入的野兽在玩家们还来不及填上空缺之前就涌了进来将莉莉安和玩家小队分割开来，四面遇袭月复背受敌的玩家压力大增，大队长看着心里那个急但真的爱莫能助，谁让他也腾不出手来呢。
“惩戒！”
“惩戒！”
两声中气十足的男低音在黑熊的尸体下响起，黑熊的尸体被浓烈的圣光撕成几块飞了出去，两个气喘吁吁的牧师总算是爬了起来。
坚硬的权杖击碎了一只又一只的怪物，但在怪物死亡的同时也在这些顽强的牧师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一发力将眼前的一只黑皮老虎砍成两块，莉莉安也开始感觉到疲惫了。
没有boss，也没有精英怪，只有数之不尽的小怪，而且这些小怪变得越来越耐艹越来越凶残。一**看似无脑的攻击其实就是用命来换玩家的伤，莫说腾出手来喝喝药水，连抹一下粘在脸上阻挡视野的血也变得非常苦难。
“没完没了！”
耳边尽是惊悚的兽吼神和呼呼的破空声，莉莉安和花季不知何时发现队友们都不见了，眼睛看到的只有无边无际杀之不尽的兽海。
“为了荣耀！”
一声怒吼破开了重重杂音，传入了莉莉安的耳中，她随即瞄到了大队长那上半截身体拖着一道长长的血链被抛到空中，但在那瞬间被数头敏捷的豹子飞跳起来硬生生在空中被扯开几块吞进肚子里面。
大队长的惨死让莉莉安再一次感受到了八百万大山的残酷。
对于心智不坚定、意志不够顽强和没有来这里明确目的的玩家来说，这里真的就是个死地。在这里，他们得到的只有死亡和恐惧还有精神上的创伤，她甚至怀疑到底有多少人在来过八百万大山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次踏足这里。
一只漆黑的螳螂抓住了莉莉安一瞬间的空隙将带着倒刺的利刃送进了她的月复部，莉莉安自觉地脑子轰的一下变得冰冷起来，不善表达情感的她却没办法把那刻骨铭心的痛楚表达出来，她咬着牙将那只可恶的螳螂一刀两断，但换来的却是其他位置袭来的数只利爪。
“烦人！！！”
莉莉安终于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怪物竟然被这声怒吼镇住了，以莉莉安为中心数米范围内竟然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莉莉安也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她愣住了。
难道我学会了传说中的霸气外露？
气氛变得非常诡异，莉莉安保持着防御的姿势，怪物们也你挤我我挤你地缩起来，生怕踏进一步就会被杀掉。
“莉莉安！我先走一步啦！”
远处传来了花季那有些模糊的声音，接着就是几声大笑——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被干掉了吗？
其实是个多余的问题，要不是这边出现了诡异的现象自己早就挂了，哪听得到花季的声音。
在莉莉安快速地思考着目前状况的时候，双方对峙的态势又出现了变化。怪物渐渐地后退，接着竟然慢慢地消失在树林中。
这件事太过诡异以至于莉莉安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冒险者，恭喜你。”
莉莉安感觉到头顶上一阵破空声，她连忙后跳几步——噗的一声一把长剑深深地插在了莉莉安原来的位置，一个背后长着蝠翼的女人慢慢地从空中降了下来。
这个女人头长双角，黑色的皮衣包裹着火爆丰满的娇躯，莉莉安第一时间就认定对方不是魔鬼就是恶魔，总之不可能是什么正义阵型的角色。
“不要这么戒备，甜心。”女恶魔笑眯眯地看着莉莉安，“我是来送东西给你的……就是你面前这把圣剑，还有一个技能。”
恶魔送玩家圣剑，她可没听过这样的笑话。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面对莉莉安的质问，女恶魔嗤笑道：“因为我比你强。”
“这把剑叫石中剑，它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而我需要一个新的勇者……把它拔出来——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成为一个新的勇者。”
女恶魔像是宣告着什么一样，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