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智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宝贝独子还是出了事。
当看护县衙的门子引着架着他宝贝儿子的徐才厚一干泼皮来到他的面前,看到儿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并沾满血污,右手被几根木棍简单的包扎着,一副半昏半醒的模样,他便出离愤怒了。
他知道他在民间有护短的名声,其实他并不想护短,只是他少年时的生活太苦了,他不想儿子吃太多的苦。
再加上儿子是他的独子,是唯一一个能够为了传承香火的,所以他不过是宠溺了些。
在他看来,护短也不过是宠溺的一种方式罢了,而又谁能够象他那样护短?
最重要的,就算他们要护,他们能够护得了吗!
不过就算出离愤怒,他还是没有马上发作,知县多少也是算得上父母官了,在来厄侯县以前,他已经在几个较穷的县任过知县,当然也知道凡事不能着急的道理。
他对儿子极其护短,这在整个厄侯县是人尽皆知的。
这个人敢对他的儿子下手,仅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此人并不是厄侯县人,不过是偶尔经过厄侯,儿子不小心招惹到了,被下了重手,第二则是此人是厄侯县人,明知是他的儿子却还是下了重手。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就好办了,只须派出县中捕快,以重伤他人为由抓起来,下在捕牢中设法折磨,不死也让他月兑层皮,为儿子出口恶气。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比较棘手了,说明此人在厄侯县也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明的不行,他也可以来暗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反正他也马上满两人任了,就算不得升迁也必须得调去他县,在离开以前想方设法的阴他一下,让此人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一种是他不能下手也是不敢下手的,那就是此人具有非同凡响的背景,可以影响到他的前程甚至性命的,他还会稍稍考虑一下。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停了一瞬便马上消失了,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儿子的模样真的太惨了,惨得他刚看到心口便传来一股仿佛被扭曲着一般的疼痛。
他决定,这次不管是谁,不管那人背后有多强大的背景,就算是马上会张口咬人的老虎,他都要捋下几根老虎须来。
“徐家小子,究竟是谁伤了我家军儿!”
如果换在平常,罗智罗知县肯定会自己先行检视一番,然后再让人去请大夫,这才慢慢坐下来询问前因后果。
但在今天,他却无法忍耐了,徐才厚与几个扶着罗佑军的泼皮还未站定,他便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徐才厚的衣服,就是一通质问。
“罗伯父,这?”
按照方才回县衙前罗佑军交待的,徐才厚没有马上回答,为了烘托气氛,他先向父母官罗知县打了招呼,然后说了一个‘这’便停下了,犹豫着转过头去看罗佑军。
“父亲,不能怪他们,他们是送我回来的。”
这个时候,当然是罗佑军出场了,他先是有气无力,象是承受着万般痛苦般叫了一声父亲,这才首先澄清了并不是徐才厚一干人等弄伤了他。
“这我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伤你!为父定要剥了他的皮,将他挫骨扬灰!”
作为父亲,罗智当然知道不是徐才厚一干人伤了他的宝贝独子,这些人都是厄侯县人,如果真伤了他儿子的人是他们,他们怎么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父亲,不就是前些日子才来报到的破落户王侯才有如此胆儿!因为孩儿着实欣赏他,入夜时去找他,让他请吃些酒,没想这恶厮不仅不请吃酒,还恶言中伤,我想教训他一回,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重手,将孩儿痛打了一回,并且还打折了孩儿的手!”
罗佑军忍着疼,又是一通诉苦,在他诉苦期间,罗智竟然气得抓耳挠腮,如果不是心疼儿子,他早冲出去找王侯算帐了。
“行,知道了!徐家小子,你家济善堂是厄侯县有名的大药房,军儿的伤就交给你了,务必请你家老爷子来一趟。门子,去找了衙门捕快,我们去会会新来的主簿王侯大人!”
耐着性听完,罗智终于再无法忍受,先让徐才厚去请他家的老爷子来为儿子治伤,然后就让门子去找衙门,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罗伯父,这有点为难,您也知道我家爷爷的脾性,我去相请他肯定不会来,还烦请您另派一人前去。”
徐才厚似乎预料到了罗知县肯定会要他去请爷爷,罗智才一开口,他便将想好地说辞说了出来。
“也罢,还是让衙门中人跑一趟吧!门子,你先去相请徐老爷子,衙门捕快我自己去叫,这样才快些,免得王侯那恶厮逃走!”
罗智岂会不知徐才厚在徐家济善堂的地位,徐才厚才一开口,他便知道了,马上改了口,重新吩咐了,然后抬腿就出了门,将他的儿子和徐才厚一干人等扔在了原地。
虽然知县品级不高,但他多少也算是官场中的一份子,对一个横插一脚进入厄侯县当主簿的下属,他多少还是了解了些王侯的背景。
作为戍北侯王家的直系子弟,就算王侯在王家里怎么地不受待见,但也不是他能够随意的招惹的,刚才看到儿子的狼狈模样他才说了几句气话,到此时真的要去帮儿子出气了,他却又首先气馁了。
原因无他,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动了王侯这棵在戍北侯王家极不受待见的小苗,肯定会有一场不小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
这个灾难不管大小,对他这个小小的知县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知县,至多也就是一棵还未长大的小草,而对手则是一棵参天大树,这两者间的差别无疑是连小孩子都能够看得懂的。
而且王侯现如今也是一个公门中人,县主簿也算得上是九品芝麻官了,如果没有罪名就对一个公门中人下手,他一个七品知县还没有此等权力。
真要计较的话,分明就是自己的儿子犯了错,虽然儿子说是要王侯请他们吃酒,但凭他对儿子的了解,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就算往简单去想,仅凭儿子与公门中人斗殴这一条罪名,就够儿子吃一壶的了。
一来二去,种种念头在罗智的脑海中盘旋,他竟然有点头晕起来。
只是作为一个知县,虽然仅是七品芝麻官,但他多少还是得要些尊严,既然话已经出口,他还是得为自己的话负责。
去可能为自己和儿子招来祸患,不去又太伤自己的面子,犹豫在去与不去之间,今夜的罗智竟然忘了吩咐要照顾好他的宝贝儿子,迷迷糊糊的就出县衙去了。
“扶我进屋,直娘贼的,疼死了!”
罗佑军也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只是他肯定想不到在厄侯县竟然出现了让他父亲都会忌惮的人物。
他只想着他被王侯伤成了此等模样,父亲肯定是气极了,急着要为他出气才会如此,心情便有点好了,让徐才厚与几个泼皮扶他进屋。
只是乍一动之下,他右手折了的地方就传来一股穿心的疼痛,疼得他直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