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琳出嫁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八,这日的大早,莘菲就进宫送赵宣琳了,在宫人的引领下,莘菲到了赵宣琳的寝殿中,赵宣琳已经打扮齐整了,见莘菲进来了,便从雕花铜镜前转过身来。
赵宣琳身着大红色的婚服,那样鲜亮的红色,仿佛是整个御花园的红色都被拿来了浇在了婚服上,锦茜红妆蟒暗花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着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开屏的孔雀仿佛要活了过来似的。大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还绣着白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无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缀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莘菲赞叹,“妹妹今日实在是太美了,堪称是国色天香!”说罢上前拉了赵宣琳的双手,“你们先下去会,容我和静言郡主说会话。”赵宣琳示意身边服侍的宫女嬷嬷退下去。
一身大红宫装的吉嬷嬷面有难色,“公主,您可别误了吉时。”
赵宣琳面有不耐,“我自由方寸。嬷嬷尽管下去吧。我们姐妹最后道个别,嬷嬷也不许吗?”
这话说来,吉嬷嬷如何能受得住,赶紧跪了下来,连带着身后一大串的宫女嬷嬷都跟着跪了下来。
见众人如此,赵宣琳无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嬷嬷你且退下吧。本公主保证不会误了时辰的。”
吉嬷嬷见此也才带了众宫人退下了。
赵宣琳这才跟莘菲说道,“姐姐你可看见了,这还没出宫门呢,我竟连与你说个话的空都不得,这嫁到幽王府,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大喜的日子,莘菲实在不想让这气氛太沉重了,便握了握赵宣琳的手,“妹妹,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千万别这么想。”
“大喜的日子?姐姐说的不错,可今儿可不止妹妹一个人的大喜的日子,偏殿里还有一个也大喜着呢。”赵宣琳还是冒着酸话。
“妹妹!”莘菲正色说道,“妹妹,听姐姐劝,如果你还是这么着去幽王府,那么姐姐就不说什么了,日后日子过得不好姐姐可再不管你的。”
听莘菲这口气,赵宣琳不由得就红了眼圈,莘菲携了赵宣琳的手坐在了一边的软榻上,“妹妹,母后将芳榆妹妹与你一同嫁去幽王府已是既定的事实了,既然无法改变,为什么不就坦然接受了,努力去适应了。总这么怨天尤人的,有什么用呢?”
顿了会,莘菲又说道,“你和芳榆妹妹都是我的好姐妹,此去幽王府估计也是水深火热的,你们俩更要好好想处,互相帮衬着不是?至于和幽王,就得看你自己了。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说完这句话,莘菲也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尽管是在劝赵宣琳,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
赵宣琳低了头,半晌再抬起头来,似是坚定了决心般,“姐姐此番良言,妹妹自当铭记。”
然后反手握住了莘菲的手,“姐姐,自今日起,咱们姐妹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姐姐自当万事当心,如果有事,不妨去找我四哥,或许他还能帮上你的忙。”
四皇子赵宣洵?莘菲心里暗哂,脸上还是应着,“妹妹你放心吧,没人敢欺负我的,我可是母后亲封的静言郡主啊。”
二人都笑了,一时吉嬷嬷走了进来,“公主,吉时已到,咱们该动身了。”
二人立起身,不由得都双眼含了泪,执手相看,不忍放下。还是宫女拿了大红绣着金凤的喜帕来,二人才松开了手,莘菲拿了自己的帕子给赵宣琳按了按眼角,“妹妹,大喜的日子,笑着点。别叫姐姐担心!”
赵宣琳也扯着嘴角微微一笑,宫女盖了喜帕,莘菲眼看着众宫女拥着赵宣琳走出了寝殿。拜了宗庙,拜了帝后,皇后娘娘也是眼含热泪,尽力地忍了才没掉下泪来。莘菲站在送亲的队伍中,眼看着随嫁宫女将赵宣琳扶进了八抬的金铃大红锦幄喜轿中,后面跟着抬了张芳榆的四人抬的桃红锦幄喜轿。莘菲没有看见喜帕之下的张芳榆,但可想而知,连为正妃的赵宣琳还如此心情,更何况那样娇女敕如画、软语痴嗔的张芳榆了,想必也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吧。
宫乐响起,送亲的队伍送至乾广门,再不能送了,莘菲止步,看着公主的轿辇慢慢越走越远,心里不由悲从中来。
送别了赵宣琳,回到郡主府,莘菲也没换衣裳,就合衣躺在书房的贵妃榻上,拿帕子遮了脸。莘菲从不是个悲观的人,纵然前路坎坷,她也坚定可以走下去。
然而今日见了赵宣琳的软弱、无助,莘菲自己也不由心生惧意,婚姻这条路她能安稳走好吗?
愈想愈烦躁,莘菲掀了帕子,坐起身来,拿了一直摆在窗台下琴案上的琴,这是一架蕉叶式古琴,莘菲很少抚琴,现代的她并不会抚琴,然而今日,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要发泄一下,然后手边既没有钢琴,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乐器,便只有坐在了琴案前,定了定心,随了本尊的记忆,双手抚上。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一根微凉的绸带在心头蜿蜒划过,神经似乎被那弦音轻轻地扫了一下,心无端地软成一团。
她不要爱成为矢志不渝的传奇,也不要随风而逝只待追忆。其实,她要的也只是日日相好,有一个疼她惜她的人,一起走完短暂的一生。只是不知,那周士昭,可是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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