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昳也没有离开的念头,他仔细地观察着对面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对于她的那句赞美,也不是那么的排斥了。
“你在想什么?”商昳就这样看着何煖静立原地,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何煖浅笑着将视线放在商昳的身上,又再度移开,投于渐渐东升的旭日。“我在考虑,要不要与你交往。”
商昳猛地一怔,脑中是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能把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商昳紧锁着眉头,出于礼貌也没有愤愤地转身离开。他说:“交往这事,还是需要你情我愿的吧。更何况,我们还不认识彼此。”
“你情我愿?”何煖轻笑着重复,道,“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啊。我从不勉强任何人。”
“那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商昳觉得何煖的笑,很刺眼。她如何能笑得如此的,肆无忌惮?
“我叫何煖。”何煖淡淡地给出了一个答案。然而对于商昳来说,却绝算不得是答案,至少现在是。
听后,商昳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还是笑着的时候好看。”何煖淡笑着说出了一句令得商昳锁眉更深的话。她望见了商昳的表情,终于明了,商昳为何会不懂她所说的话。她笑眯着眼,轻声道:“你是新来的?”
“对。我是商昳。”商昳礼貌性地回答。
“商昳?容貌美好的昳?”何煖的嘴角更翘了,“你的父母很是有先见之明呢。”何煖走进树间散落的橙黄光晕中,“怪不得,你不明白。”
“什么意思?”商昳不甚明了,再度问道。
“我指的交往啊……”何煖暖暖地笑着,拉长了话音,“只是一场游戏,你情我愿的游戏。”
“游戏?”商昳不由得紧蹙好看的眉,“这是什么论调?”
“游戏,本就是娱乐的产物,参与游戏的人都只是想要寻找一种能够愉悦心灵的方式,而我所说的交往,与游戏并无本质的区别。”何煖难得地向别人解释起这所谓的“游戏”。或许,就因为他,是她遇见过的最美的人吧。
“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参与?”商昳对她的话有种愠怒的感觉。爱情,在她的话中竟变得如此庸俗,他始终无法认同,何煖的怪异论调。“我觉得,你是在以游戏之名掩盖你冷情的事实。”
“冷情?”何煖轻笑着重复,“这从来就没有掩饰的必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且,我何时说过,谁都可以参与?没有规则的游戏怎成方圆?”
“只有那些长得帅的人才能参与这场,游戏?”商昳冷冷地嘲讽道。或许是因为初见时的那种好感,令得他对于发现何煖的“本质”,不由得心生不满。
“非也。”何煖轻轻摇头,却奇异地晃动了晨晖,她依旧温暖地笑,“不是帅,是漂亮。只有漂亮的人才能参与这场游戏。所以……”何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许的诡异,却依旧笑着,“至今为止,与我交往的,都是女人。”
“同、性、恋?”商昳一字一顿地,拧眉道。
“错,错,错。”何煖轻笑着说道,“这只是一场游戏,没必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东西。我们所有人都不是同性恋。”
“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会把感情当做游戏。”商昳彻底地恢复了以往面对外人时的冷漠。
“你又错了。”何煖眯起双眼,“这种游戏,无关乎爱情。而且,对于这个学校的所有人来说,又有多少,真把爱情当爱情?于他们,所谓爱情,只不过是场冠冕堂皇的游戏。而我,只不过是将这场游戏放在了明面上,摊在了阳光底下。太多的人只是在以爱情之名行游戏之实。虚伪,早就成了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的主旋律。爱情,在拜金主义的光芒下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还有谁会去真正在意,那卑微的爱情?”
听了何煖的话,商昳终是缓和了脸色。何煖,至少,还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话,即使是再如何的自欺欺人,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的人确实是越来越表象了,但他无论如何,还是无法认同。而且,她的最后一句……商昳不由得反驳:“爱情,如何卑微了?”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这样两个刚认识,绝算不上是熟悉的人,在这清爽的早晨,说着爱情。
商昳本以为,以何煖的想法,定会反驳。却不料,何煖只是遥望着东方血红的天际,默默无言。
商昳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也静驻了原地。他望着晨晖中的何煖,而思绪却不见得安静。
“是啊,爱情,很奢侈的东西呢。”恍惚间,商昳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什么?”商昳没有听清,不由得问道。他看见,那一刹那的何煖,竟有了几分的悲戚。
“没什么。”何煖不着痕迹地收拾了心绪,敛了不由露出的悲哀,恢复了温暖的笑意,“商昳,说真的,如你一般看待爱情的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真的太少了。就如同——少真正漂亮的男人。“
商昳的表情本是缓和了些的,可听着最后一句,又不由得僵了脸色。
何煖轻笑着解释:“漂亮这个词确实不适合用在男人身上。但我只是以美学的角度来判定一个人的长相,这是无所谓性别的。别太在意呵。”
“你真的……不是同性恋?”商昳犹犹豫豫地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便真这么的像同性恋吗?”。何煖轻轻地笑出声,“我若真的便是同性恋,怕是任你再如何的好看,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么多本是可有可无的话。”何煖顿了一顿,继而说道:“我不是说过吗?这场游戏,无关乎爱情的。我们谁都不是同性恋。而每一场游戏都是有早已限定好的时间,从来便是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商昳,你还认为……我是同性恋吗?”。何煖深深看了商昳一眼,如是说道,“还有疑惑吗?”。
“为什么,你所说的话中……有那么多的文言口语?”商昳自一开始便对这个很是疑惑,只是一直被何煖的话饶了心神,才没有在一开始便是提出来。现在,总算是到了解惑的时间。
说实话,文言口语在文章中出现并不奇怪,可是用在对话中,确实是真的很奇怪了。
何煖的笑不由得一僵,但随即便被完美地掩饰了。“习惯了。看的书多了,不自觉地便染上了这种习性,现在即便是想改,也是改不掉了的。你听着,难免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吧。”
“还好。”商昳轻轻地挑起了嘴角。何煖一定是看了很多的书吧。习惯了话里行间的文言口语,这是该需要多大的阅读量才得以实现的啊。
只是,他却不曾想到。人,总是会潜意识地去模仿别人。即使一个人的阅读量再大,生活在人群中,也是绝不会在说话间出现即便是在文章中都不多见的文言口语。何煖说话方式的与众不同,又何尝单是庞大的阅读量就能够造就的?
何煖望着商昳的微笑,不由得说道:“你笑着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对于“好看”这两个字,商昳终于是不再那么的排斥。只是,终究是不会去接受的。
好看一词,还是用在女人身上的好。
“天空,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何煖安静地站在阳光下,缓缓说道。
天空扯开了笑颜,美得像那淡如风的白云,安静而随和:“是准备与他交往了吗?”。
“我不清楚。”何煖仰起头闭上双眸,面朝太阳,任温暖恣意横行,“以前一直都只是女人,游戏便只是单纯的游戏,没有人会当真。可他终究是个男人,而男人与女人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我不知道与他交往之后,他能不能放得开。”
“这场游戏进行了那么久,怕是有不少的人都认为你的性取向不正常的吧。”天空迈步轻走到何煖身边,温声道。
“是啊。”何煖深吸一口气,肆意而满足地微笑,“他起初也是认为我是同性恋的呢。甚至,刚开始,还以为我既庸俗无趣又花痴,几乎就是所有女人缺点的集合体了。”说到这儿,何煖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旋即继续说道。“不过,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不自觉地,便与他多说了几句。”
“他最后定是对你改观了吧。”天空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叫什么名字?”
“商昳。”何煖微眯起眼,凝望蔚蓝蔚蓝的自由天空。
“容貌美好的昳?还真是名副其实呢。”天空挑着嘴角,温润着嗓音。
对于这不谋而合的认知,何煖的笑意更浓了。“他是刚转来我们学校的呢。”
天空走到阳光下的躺椅边,躺下。他惬意地闭上了双眼:“对于没有听说过你的人,也无怪乎会不理解你的意思。”
“天空。”何煖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
“你说,我该不该继续这个游戏?”何煖有些无力地说道,仿佛已疲惫了几个世纪。
“正如你所说,潘多拉魔盒一旦被打开,即使被合上,也回不到从前。煖,当初你为了不想背上情这一债开始了这场游戏,就不再是可以停止的了。何煖,何其温暖。煖,你也是如此的人如其名呢”天空云淡风轻地说道,“煖,你还是心太软。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这我也知道。可是,天空,心软终究是人类的天性啊。”何煖面无表情地悲戚,淡然诉说着凄哀。
天空安静地扯起嘴角,惊心动魄:“没错。我也是做不到真正的铁石心肠。但是,煖,我终究是少与人打交道,尚且没有什么大碍,可你……”
“何尝不是呢。”何煖叹息般地轻吐出这五个字。然后,静立,缄默,无言。
“天空,天气已经转暖了,你也该多出去走走了。”良久,何煖终于开口。必然地转移了话题。
“好。我正好可以出去找找灵感。”天空自然而然地顺着何煖的话题继续。
“有时间我会过来的,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