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和义信君一回到营地,便纵身下马,并肩向前走去。
联军营帐相连,数十万军士都在向这两人看来。
这个时候,卫洛脸色苍白,显得墨玉眼越发的黝黑。众人肃然地望着她,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表情中,已是庄严的,肃静的。
卫洛挺直腰直,昂起下巴,缓慢的,从容地向前走去。
所有的疲备,虚月兑,所有的苦涩郁恨,这一刻,在这些人的注目中,都在淡去,淡去……
卫洛的腰背挺得很直,很直。
她的墨玉眼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晶灿。
甚至连她苍白的小脸,也开始在泛红。
义信君才走了十几步,便察觉到她的改变。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上无数双静静的,严肃的,正视的目光时,突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当年,他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凭着本事第一次站在齐侯朝堂时,也是这种表情。那些人,也是这种目光。
义信君静静地盯了一眼转为容光焕发的卫洛,嘴角的笑容越浮越大,目光也越来越晶莹。
他温柔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脚步向旁跨出一步,同时,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感觉到他的松手,卫洛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晶莹之极。
顿时,卫洛墨玉眼一弯,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这种笑容,不但狡黠,还有着得意。
在众军士正视的目光中,两人回到了营地。卫洛并没有找军中的巫医看伤,而是自己弄了一些盐,洒在开水中,用一块干净布在开水中煮过后,把那冷却的盐开水把伤口洗了几遍,便包扎起来。
包扎好后,她低着头,怔怔地望着那块黑色华锦,直过了好一会,她的嘴角才浮起一抹冷笑。然后,把那块布料放在火盒中烧去。
火光一腾而起,转眼布料化灰,消失得一干二净,消失得那么的干净,太过干净了,令得卫洛又有点失神。
这时,义信君在旁边唤道:“洛!”
卫洛一怔,转头看向他。
义信君一袭白袍,安静的坐在塌上,正侧过头,桃花眼闪烁地看着她。
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卫洛眨了眨眼,正有点疑惑间,义信君冲她温柔一笑,沙哑地说道:“洛,我想……”
他的声音有点哑。
卫洛眨了眨眼,鼓励地看着他。
义信君自失地一笑,他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更加沙哑了,“洛,我想你了。”
卫洛有点好笑,她格格笑道:“素,我不曾离开你。”
这是陈述句,含着些许调笑。
义信君闻言再次自失地一笑。
慢慢的,他的笑容收敛了。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修长白皙的手,低低地,沙哑地说道:“洛,我,我已不再是齐侯塌上人。”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隐隐的,含着难以启齿的羞愧。但是,又有着坚定。
卫洛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
她眨巴着眼,静静地瞅着他,瞅了两眼,她的心突然疼痛起来。
她站起身来,曼步走到他的身后,然后,她在他的身后跪下,伸出双臂,搂着了他的腰。
她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低的,喃喃地说道:“我知。”
其实她更想说,我不在乎的。可是,她隐隐的觉得那句话有点不妥,所以,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义信君依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慢慢的,慢慢地把那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按在卫洛的小手上。他紧紧地按着,用力地按着。然后,他沙哑地说道:“洛,我是说,我想要孩儿了。我想要几个你和我的孩儿!”
卫洛这下僵住了。
义信君这句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他要与她有鱼水之欢,他要她给他生儿育女了。
她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慎重地犹豫地说出,那是因为一年前他接回她时,曾经说过不会碰她的。现在他反悔了,他想要她了……
卫洛红着脸,低低的,喃喃地说道:“我是你的,如君需要,随时皆可。”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很低很低。
她一句话说出,帐内的温度,突然变高了许多。
义信君紧紧地按着她的手,他回过头来,右手一使力,便把卫洛搂到了自己膝盖上。
他搂她于怀,低着头看着她晕红与苍白交织的小脸。
半晌半晌,他将头一低,花瓣般的唇印在她的墨玉眼上。他的唇印上时,卫洛清楚地颤抖起来。
不过,她没有挣扎,她慢慢的,伸臂搂着他的颈项。
义信君伸出舌头,轻轻舌忝弄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吻下移,卫洛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唇移到了她的小嘴上。
他将唇覆在其上,唇与唇相互辗转,覆压。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下步动作,卫洛小心地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眼,她便对上了义信君痴痴盯着她的目光。
他的目光,如此晶莹剔透。
卫洛心中一酸,她伸臂搂紧他的颈项,让自己的脸孔与他的脸孔摩挲,低低的,喃喃地问道:“君何惧之有?”
她感觉到了他的恐慌不安。
直过了半晌,她的耳边才响起了义信君沙哑的,低低的声音,“洛,你是我的!”
“然!”
卫洛轻应了一声。
她还是感觉到他在不安,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闭着眼睛,挤出一个灿烂的,却含着泪珠的笑容来。她轻轻地说道:“然,我是你的,素,你休要恐慌。除非你弃我,害我,离我,我永远都是你的。”
她说得很果断,也很平静!
她的语气,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听着这样的回答,义信君的心陡然一静。
他双臂一收,把她搂得更紧了。紧紧地把她窈窕的身躯按在怀中,他哧地一笑,低声说道:“是我糊涂了。”
卫洛也是一笑,她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泪意逼回,暗暗想道:你是糊涂了!不说我的人,就连我的命也是你的!你以仅有的两城换了我!你在我最危难,最无助的时候陪我左右!你信我,爱我,尊我,重我!如此恩德,如此深情厚意,卫洛又非草木,怎可能无感于心,怎可能背叛于你?
义信君显然心情大好。他把卫洛扳回,盯着她含笑的小脸,唇覆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印,低低笑道:“这次回去,我们便成婚吧。我要我的洛,为我生下一堆的儿女!”
卫洛嘴角一扬,吐气如兰地应道:“恩。”
他和她都知道,两人一成婚,便等于是违背了一年前齐侯的命令,便等于是与齐侯正式决裂了。不过决裂便决裂罢,反正齐侯已经站到了公子秩那边,反正义信君是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的了。有什么事,两人一起承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