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巧进来回话!”
“……是,太子殿下!”
海公公撩开了珠帘,小巧惶恐地弓着身子走进内殿,急急跪在了地上行礼。
柳颜明白太子是要亲自过问此事,便也不急着开口问话,良久,轩辕弈喝完了碗里的汤,才神情淡漠地看向小巧,问道:“你不是派去承颐殿伺候燕妃吗?为何此时又回了东宫?”
“回禀太子殿下,是燕妃娘娘身边的陈姑姑说没什么事可以安排奴婢的,便让奴婢先回东宫伺候着。”小巧看了柳颜一眼,见柳颜朝她颔了颔首,又说道,“柳嬷嬷后来为燕妃娘娘挑选送去的两名宫女,也都被一起遣了回来,只留下了陈仪儿在内殿伺候着。”
“那你们可有看到仪儿在内殿里做些什么?”柳颜心急地问道。
小巧慌忙摇了摇头,说:“奴婢们一直都是在殿外等候吩咐,只知道陈仪儿进了内殿,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
轩辕弈侧脸看了柳颜一眼,此时的柳颜已经面色惨白,神不守舍了,他有些恼地对柳颜说:“嬷嬷昨日不是还说安排仪儿为本宫下**的吗?为何今日又将仪儿转送给了燕妃?”
见太子殿下突然恼了,殿内所有服侍的奴才都惶惶地跪伏在了地上,柳颜也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心思转了转,似乎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用意,连忙解释着说:“奴婢该死,当时燕妃娘娘只是问奴婢借用一下仪儿,奴婢本想着尽快为燕妃娘娘挑选好宫女送去,然后将仪儿带回东宫的,没想燕妃娘娘竟然看上仪儿的乖巧,将仪儿留下了……”
轩辕弈蓦地站起身,沉声道:“这件事,希望嬷嬷能给本宫一个交代!”说完,轩辕弈疾步朝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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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国事,皇帝翻了燕妃的牌子,可车驾刚行至承颐殿外,就听闻承颐殿内有奴婢在为燕妃试毒时,突然猝死,可有心之人都似乎猜到是有人想要谋害燕妃。
燕妃倒是很懂事地说自己并无大碍,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没发生过一般,自己将来也会更加小心的,但皇帝还是当场下旨命人查办此事,只不过审查的权利交给了燕妃,让她来权衡利弊,毕竟死的人是燕妃身边的奴婢。
因为觉得此事有些触霉头,皇帝也没进承颐殿,安慰了燕妃一番,之后便去了雪贵妃的鸾凤殿。
“有没有探到死者何人?尸首又在哪里?”柳颜心急火燎地抓着海公公问,海公公哭丧着脸说,“嬷嬷,承颐殿早已封锁了消息,奴才只是打听到死的人是个宫女,就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那你有没有找人问问,仪儿现在在哪儿?”
“嬷嬷,自从皇上离开后,承颐殿就大门紧闭,不许进,也不准出,奴才也实在是没办法和仪儿联系,不知道那个死的奴婢会不会是仪儿……”
柳颜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凳上,茫然无助地望着门外的院子。
海公公小心地察言观色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帕子,递到了柳颜面前,说:“听干爹说,这帕子应该是太子殿下的随身之物,可是前几天,奴才摔伤了手,仪儿是用这方帕子给奴才包扎的。”
柳颜突然回过神来,抓过海公公递上来的帕子,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惊得瞪圆了眼,她忽然记起前些天,太子突然独自一人出现在她的房中,当时只有黎羽一人在房中……之后,太子拿走了黎羽亲手所绘的书册,还叮嘱自己不能为难黎羽……今日太子突然发怒,还说让她将黎羽找回来为他**……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属意了黎羽,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那么今日太子发怒,并不是仅仅是为了帮她这个女乃娘找借口接回黎羽,而是真的对黎羽上了心?
“天哪!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呢?”柳颜嗔怪地看了海公公一眼,蓦地从椅凳上站起,在屋里来来回回、心急如焚地踱着步子。
“奴才也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这是块布料上好的帕子,还以为是嬷嬷赏给仪儿的呢!”海公公眉头紧皱地说,“今日奴才在外间听到太子殿下要宠幸仪儿,才想起拿这帕子去问问干爹,这才发现……”
“如果仪儿真的出了事,万一太子殿下又要问我要人……”柳颜头疼地伸手按住额头,“让我想想,仪儿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在那天太子到我的院子里来之前,她根本就不认识太子……”
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黎羽的?难道黎羽长得很像他曾说过的那个令他心仪的姑娘?可是,无论如何,黎羽都是不可以去伺候太子的,先不说黎羽已经娶了几房夫婿,就是她曾跟过越王,这也是个麻烦事,如果哪天越王班师回朝,发现了黎羽……不,不能让他们兄弟这么快就反目……绝对不可以……
“嬷嬷,我们该怎么办?”海公公问道。
柳颜无力地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告诉张公公,说这事就由嬷嬷我来想办法处理。”
海公公咬了咬唇,“嗯”了声,转身急匆匆走了。
看着空寂的院子,柳颜有些心力交瘁地倚在门框上,忍了又忍,不知何时,泪水竟然滑落眼角,滴在了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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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过去,承颐殿依然大门紧闭,没有任何消息从里面传出来。
在这一夜一日的等待中,轩辕弈几乎没睡,吃得也很少,而且白天还要斡旋于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虽然他表面上看似神态平静,可在一旁伺候着的奴才们各个都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就给自己惹祸上身。
柳颜再次换下冰凉的茶水,书桌上碟子里的糕点还是丝毫未动,一旁伺候着的张公公给她递了个很是无奈的眼神,她眉头蹙了蹙,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终是下定决心开了口,说道:“太子殿下,奴婢有要事禀告!”
轩辕弈从众多奏折中抬起头来,思索了一下,命张公公摒退了左右,偌大的书房内,就只留下柳颜和他两个人。
柳颜神情严肃,在书桌前跪下,行了个大礼,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轩辕弈,说道:“陈仪儿,就是奴婢的养女黎羽!”
轩辕弈一怔,眼睛危险地眯起,他没料到,柳颜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而他的心此刻竟会痛得难以抑制,他以为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等他一切安排稳妥,黎羽便会属于他了,而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就说出了这个秘密试图阻挠他……
“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羽儿是皇上下旨封的越王妃,至于羽儿出事前后的缘由因果太过复杂,奴婢一时间也无法解释得清楚,奴婢只能说,当奴婢找回羽儿时,羽儿已经忘记了越王殿下,还忘记了不少事情,奴婢承认自己是有私心才将羽儿藏匿在宫中,但奴婢却万万没有没想到……羽儿会得幸于太子殿下,使得殿下为她动了心思……奴婢看着太子殿下为了羽儿的死活忧心,奴婢深感自己罪该万死也难辞其咎……”
轩辕弈目光游移了一下,温和地开口说道:“嬷嬷是想通知越王府,将羽儿还给越王吗?”
“不!羽儿这次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还难得地忘了那些伤痛的记忆,奴婢就不能再让羽儿回去遭那个罪了!”柳颜坚决地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嬷嬷就将羽儿交给我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给羽儿一个好的去处,让她一辈子开开心心地活着。”
柳颜诧异地抬头,当目光接触到轩辕弈那深邃威严的目光时,又连忙垂下头去磕了个头说:“奴婢恳请太子殿下收回对羽儿的心思,羽儿她如今已非清白之身,她根本就不配伺候太子殿下,何况羽儿曾伺候的人是越王殿下……”
“我想嬷嬷可能理解错了,我并非要得到羽儿的人,”轩辕弈依然温和地说,“燕妃那里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关于羽儿,我只是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活着,我相信嬷嬷比我更加清楚,羽儿她并不属于这里,她也无心于这些争斗,所以她不该受到这些不属于她的伤痛,嬷嬷,请你放羽儿自由吧,如果嬷嬷愿意相信我,我愿意帮嬷嬷达成心愿!”
柳颜紧紧握着拳头,良久,才声音沙哑、甚至有些怨毒地说道:“奴婢要替先皇后报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轩辕弈静静地看着此刻跪伏在地,还满心怨恨丝毫不作掩饰的柳颜,深深吸了口气,先皇后是他的母后,他当然不想母后枉死,半响,他缓缓开口道:“好,但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
“是!奴婢会听从殿下的安排!”柳颜满脸竟是涕泪交加,似乎将长期压在抑心间的怒、怨、还有委屈统统挥洒了出来……
轩辕弈深深地叹息了一口,如果不是恨到了极致,柳颜又怎会选择让自己的爱女入宫冒险呢?可是,他年幼就失去了母后的那种痛、那种无助、还有那些恨,却不能像柳颜这般毫无保留地去选择报仇,他要完成母后的遗愿,只有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他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羽儿之事,嬷嬷就放心吧,我自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奴婢替羽儿谢过太子的成全!”
轩辕弈心痛地合上了眼,他好想知道——这世上还会不会有人来成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