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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应有之义,对方既然是暗地下黑手,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表露身份。王子晋拔腿正要赶过去看个究竟,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拉住他,有人叫道:“王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文震孟!
只听声音,王子晋就认出,这人不是文震孟还是谁?可他之前想过无数次,怎么也不信是文震孟害他,只因俩人之间除了那几幅画的炒作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深交,文震孟好端端地害他有什么好处?可是现在文震孟的突然出现,却又在他的这个判断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到底文震孟在他被刺这件事上,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那顶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轿子,里面又是何方神圣?
文震孟却不容他细想,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神情无关切:“王大哥,自从得知你出事,弟五内俱焚,遣人四下里寻访,只盼着王大哥你吉人自有天相,能够平安,天幸有府中家丁寻访到大哥下落,弟先前还不敢确信,想不到大哥果然在此!贵体无恙否?”
王子晋心里一哂,心看你那家丁前日慌慌张张的样子,定然是知道我被人暗害的,你如今又来装无辜扮清纯么?哪怕不是你做下的,你也不能对这事一无所知吧!现在装出这般样子,不是等于招认了你和我被刺这件事有关!
他既然已经存下了暂且避祸,他日再来报仇的心思,又确信文震孟和此事有关,那就是抓住了线索,登时也不着急了,借着拱手,不着痕迹地月兑开文震孟的双手,微笑道:“王某侥幸得月兑大难,有劳贤弟挂怀,只是那日事出突然,王某也没看清楚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不知贤弟可有线索?”
拿一个对方明知道答案,却又不能明白出答案的问题来质问对方,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心理游戏,通常没有足够训练的人,都会在这种问题下露出些马脚来。文震孟是个少年,而且是从醉心于书画的少年,他纵然聪明,却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别别翘?
登时舌头有些打结:“这,王大哥,弟一心寻访大哥的下落,至于凶手何人,未尝,这个未尝注意。如今大哥无恙归来,便是大喜,待慢慢访查便是,总要为大哥报了这仇。”到后面,才算流利了许多。
王子晋却在心中冷笑,好大一个破绽呐!我出事的时候,身边仅有的两个随从都被灭了口,可以除了凶手之外,没人知道出事的详情,你文震孟的话编的还算圆,可这反应也太心虚了吧!倘若是装作完全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倒还更正常一些。
“多承贤弟盛情,容当后报,如今王某就借助在这间青楼之中,此处风景佳妙,贤弟可有兴致来和愚兄一叙契阔?”
文震孟家教谨严,这青楼是极少进的,下等青楼更是绝足的去处,文震孟哪里肯进?“王大哥,你那些下人还在家中等你消息,尚有许多生意,等你拿主意,岂可流连青楼之中?来来,请与弟同车,这便回家去吧!”
这一去基本上就和送死没什么区别的,王子晋哪里肯走?两个人拉扯了一会,文震孟到底心虚,见王子晋执意不肯走,也看出他对自己怀有戒心,只得怏怏放手,叹道:“无怪大哥谨慎从事,凶手身份不明,原该如此。这般,弟也就不勉强大哥,这厢别过了。”罢登车而去,还不忘挥手道别。
王子晋见他远去,暗暗咬牙。他和文震孟交往数次,知道这少年公子的秉性算得上纯良,和自己又没有利益的冲突,自己被刺这件事,文震孟定然不是主谋,只是看今天这样子,他也是个知情者,甚至可能和主谋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否则径自进来请自己回去便是,何必叫个家丁来搞这样的玄虚?
他转过身来,又在云楼前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周,再没见到可疑的人,看来要么对方已经坐在那顶轿子中走了,要么就是根本没出现,只透过文震孟来试探了一下自己而已。
“等我发迹回来,等我从京城发迹回来!”在这大明朝时代,凭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有指望通过科举之途出人头地,那不光是智商的问题,而是自己从接受的就不是儒家的教育,这已经成了本性,光靠啃几本书是扭转不过来的;当兵就更不用想了,当炮灰领盒饭的可能性超过千足黄金。
成功之路,到底要如何走?想来想去,王子晋忽然发觉,从青楼这样下九流的地方,逐步积累起资本和人力,居然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在这层次,金钱利益有着意想不到的魔力,简单而有效,根本不会出现大家合作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捅刀子的情景。
“那就这么干下去吧,起码在现在,云楼依旧可以让我获得更多的资源……”
只是变故总在不经意间发生,他刚刚收回目光,抬腿向云楼中走去,陡然间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子,纳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