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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番评价,王子晋倒不在意,王锡爵是什么人?大明朝最顶尖层次的人才,都要从他手上过一遍,科举到了进士的层次,真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什么八股文僵化思维选不出真正人才之类的话,官场难道不是最僵化思维的地方?如果一个人的思维能被八股文给僵化了,那这人当官也没多大前途,因为你根本不具备融入体制再高于体制的能力,像这样的人趁早不要做官的好。
所以,八股文其实是最好的官僚选拔体制,不会写的人就排除在外,会写而玩不好的人,就做低等官僚,只有那些能真正吃透这种选拔制度,能从规则中找出自己所长处加以发挥的人,才真正适合做大官。王子晋在现代,接触的官员着实不少,上到副省长下到村干部,对于官员的思维甚有研究,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外人常官员如何如何尸位素餐,如何如何麻木,那只是因为无法理解其中奥秘罢了。
被王锡爵评价为中人之才,王子晋一点都不在意,何况听王锡爵的口气,真正的祸根还不在此。他冷笑道:“生不才,自然不能入阁老的法眼,然则何以获罪于阁老?”
王锡爵又叹了一声,今天他似乎很喜欢叹气,难道是因为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自己心里也觉得过不去?“子晋,你可记得曾经过,我大明江南士大夫,以田地为财,虽有万贯家财,悉数拿来买地置产,或藏之于家中,乃是最愚笨的理财之道?”
这事?王子晋恍然记起,他当初在向王锡爵介绍自己的时候,确实是过一些简单的经济学,别看简单,但生产-分配-消费这三者之间的关系,□□都没搞清楚过,大明朝又哪里会有这样明确的意识?那是一定要经济发达到一定程度,市场培育完善了,整个经济的运行都能得到深入的观察和分析之后,才能产生的意识。
在信息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年代,大明朝的人连手上用的银子是从哪一国来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有系统的经济思维?事实上,根据后世人的研究,在万历朝的这个时候,随着大航海时代航线的开通,以及西班牙人对美洲的初步开发,一个全球化的市场业已开始形成,大明经济中心的苏州城,正处于这个全球化市场中极为关键的位置上。
不过,这些东西王子晋大多都是放在心里,自问对王锡爵未曾提及,出来的都是些简单的市场分析罢了,这有什么大问题?他紧锁眉头道:“阁老莫非以为其中有误?”
“老夫倒希望其中真的有误,那也就不用除去你了!”王锡爵把手中茶碗向茶几上一撩,双眼紧盯着王子晋:“老夫所虑的是,子晋,你深知其中情弊,又有手段令士大夫们都心甘情愿把家财拿出来,不再死守于家中,或传之后世子孙。你可能逆料,数十年,上百年之后,这江南之地,会是什么景象?”
他双手一拍,大声道:“让你这么弄下去,不要一百年,必定是人心思动,思乱,再也不要君父了!你,你不是大明的祸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