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校园的银杏树全枯黄了,叶子一大片一大片连成线的凋零,我抬头仰望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子,不禁叹息时间真快转眼间已是深秋。而我和枫,又或者,应该是我和夏冷冽之间还是那个样子,若说有变化大概就是我一起的时间多了些。
总是被他拉着去他家吃饭,夏妈妈很喜欢我,每次都给我夹着很多菜,她很慈祥也很爱笑,只在提起子惜的时候眼角会湿润,后来我们都尽量的不去提起子惜,因为想子惜,我也会难过,他应该更难过吧。
新学期开学以后夏冷冽不再开车去学校,我们每天就沿着街道走路去上课,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开车,他竟调侃说:后台没有了,怎么驾车进去。然而也仅仅那么一次我们的气氛没有凝重和间隙,纵使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看书,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我们的话却少的可怜,他总是若即若离,我不知道是该说沉默还是冷漠。
一片叶子从我的面前轻扬落地,在我脚下在风中微微摇摆如颤抖的羽翼,它似乎渴望能再飞一次,却只能借着秋风无助地扑闪着卷叶。眼前萧条的景象让我倍加想小静,想我们勾着小指,塞着耳麦,听着悠扬的歌,漫步在落叶漫天飞扬的银杏树林里,想我们一起大笑一起疯狂的奔跑。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走了,空荡荡的树林中就只剩我一个,银杏叶接踵而至地簌簌飘落,像一场纷飞的雨像落在我心底的眼泪,忽然我从未有过的软弱,想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取走内心的寒冷。
一只温热的大掌握着我的手,暖意慢慢浸透进心底,我侧头看到了他站在我身边,一层雾气浮在眼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将一只耳麦塞进我的右耳,然后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他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这句‘以后我会陪着你’和那天那句‘以后我会对你好’一样是为子惜吧,他所遵守的是与子惜之间的承诺,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想微笑的,可是心里还是那样难过,不介意如此深爱着子惜的夏冷冽,可你亦是喜欢着莫冉冉的蓝木枫阿,你怎么可以忘记了呢,怎么可以忘记我了呢。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他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柔和很沉静像没有波澜的深潭,我读不懂那样的神情,只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哽咽着喉咙问他,“如果你曾深爱过一个人你会忘记她吗?”
“不会!”,他不假思索月兑口而出,眼神中炙热清晰可见。
我取下耳塞松开他的手,颤抖着腿使劲往前跑,不回头的往前横冲直撞,落叶掉下了打在脸颊上刺刀割裂般火辣辣的痛,也抵不过心被撕扯那种疼的万分之一。
所以,你忘记我了,所以,你不爱我。
我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快跑出林子时才回头看他,周围漫天的黄色落叶不休止的飞扬,夏冷冽只静默站在原地直直的凝视着我,风吹起他白色衣衫的衣角,清秀儒雅如初见那个夏天。
我还在红枫漫天的原地等你,可你已经渐行渐远,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初识,倾注了一份全新的回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只是空有蓝木枫躯壳的夏冷冽,而那年的相遇的那个枫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死在你醒来的那一刻。
久久地看着他,其实我还是很开心得,再也没有比他还好好活着更令我欣慰的事情了,然而也没有比他完全记不起我更令我悲伤的事情了。我朝着他撕心裂肺涨红脸地大喊,“夏冷冽,我想去游乐园,你陪我去好不好?”。
看到他点头,然后我会心一笑。
因为不是周末游乐园的人相对比较少,有许多戴着卡通头套的人蹦蹦跳跳的走来走去,手里拿着无数可爱的氢气球,一群欢快的小孩子高举手想要他们手里的气球,虽然已是深秋买冰激凌的生意还是异常的火爆,里里外外围了好几次。我坐在石凳上,耳膜不停地传来坐云霄飞车的人惊心地尖叫声,声声叫喊令人毛骨悚然,我下意识的包住双臂。
夏冷冽拿着通票朝我走过来,大概看到我凝眉的样子,便侧头看向另外一方旋转木马淡淡道,“我们去坐那个吧”。
我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木马不辞疲劳地往前赶着,一圈又一圈没有尽头,我紧抓住栏杆随着木马颠簸随着木马旋转,就好像我也在不知休止的往前奔腾一样,目光注视着前面安静的夏冷冽,连他的背影都那样安静。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拼命追逐,两匹木马的距离从来不会改变,我也再也追不到我的枫了,而相隔我们的不是子惜不是时间、空间距离,是错开了的记忆。他不记得过去,不记得我,同样不记得曾答应过我素描得了优秀就带我去游乐场。
到底是忘记的那个人可悲一些还是记得的人可悲一些,是不是忘记也是件幸福的事?遗忘了是不是就代表未曾出现过,记得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流失?
我不知道到底转了多久,当夏冷冽无声地将我从木马上抱下来的时候,我昏昏然然地指着高耸在陡峭悬崖的高架说,“我要去跳崖”。
我的表情一定很木讷很僵硬,虽然垂着眼帘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确定我没有开玩笑,才抱着我一声不吭往前走,显然他听懂我说的是蹦极,一路上我都死死地抓着他的左肩。
当工作人员替我们做好安全措施以后,我抢先一步站在了悬崖边,强劲的风凌乱着我的刘海,耳际的头发粘在干裂的唇上,俯瞰悬崖下面全是碎石,棱角尖锐地面目狰狞,如果跳去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吧。
很多人在蹦极的时候都选择面向大地纵身一跃,而我缓缓转过身看着摘掉帽子的夏冷冽,临近夕阳的日光下他的脸颊晶莹剔透微微泛着红,软软的碎发在风中飘逸飞扬,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清俊,如我的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的手伸向他光洁的脸颊,终究停在了半空,目光越过他眯起眼睛看着蓝得纯粹的高空,以前常常高高举起手对着天空画他的轮廓,清的是眉、明的是眼、挺的是鼻、薄的是唇,如今他真实在面前,我却无力伸手触模。
你就在我眼前,却已不再是那个他。我们之间错过太多年华,太多岁月,多到我遇见了他,而你遇见了她,原来很久以前生命的轨迹就已经错开。
既然如此,为何再次相遇?
眼角泪花模糊了他的样子,我尽量勾起嘴角笑得好看些说道,“枫,我要忘记你”。
话落音,我的脚跟也空了,身子失去重心急速往下掉,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离我越来越远,他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只依稀知道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跌落的时间很短,可能十几秒也可能是短暂的数秒,我的脑海却浮现了很多,漫天的红枫,纯白的身影,清秀的眉目,坏坏的笑意,最后我闭上眼睛并不畏也没有叫喊。
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忘记。
不知黑暗了多久也不知没有意识了多久,只觉得像是趴着软软的云端上,又像在微微摇晃的摇篮里,睁开眼才发现是在夏冷冽的背上,他背着我穿梭在彩光琉璃的街道,奔跑的车子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我终究是什么都记得,终究还是要清醒,终究没有和他一样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挪了挪脸颊轻轻贴近他的左肩,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那条因我而存在的伤疤。
察觉到我轻微的举动他脚步缓了半拍,傍晚的凉风带来他低沉的嗓音,“那个人就伤你这么深?”。
不是他伤害了我,而是他的世界再也没有我!一瞬间泪水再次席卷而来,我将头跟深的埋进他的左肩咬住唇轻轻抽泣。
风从耳际轻轻掠过,像柔软羽毛抚模着我,可就是试不去眼里止不住的泪水,眼泪滴在他白色长衫上,一滴接着一滴,可我仍旧竭力不哭出声,突然他停下脚步,然后我听到他低沉而笃定的声音,“冉冉,我是夏冷冽”。
我呜咽着不敢发出声音,怕我语调颤抖的厉害,只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夏冷冽,深爱着子惜的夏冷冽,可你也是蓝木枫呀,是的了,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枫。
许久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而完整的原话是:冉冉,我是夏冷冽,所以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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