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忧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喜欢一个人开始?从那些我们不经意的选择开始?或者很早前就埋下了因果的根?我不相信所谓命运安排所谓的注定,我深信一切都只是偶然,我却忘记了,无数的偶然造就的是一个必然。不然,为何我要结识冉冉,为何要邂逅李瑞凯相遇子惜认识夏冷冽?
得知冉冉并没有去留学那会儿我特别诧异,猜不透她为什么不走,我并不觉得是为夏冷冽,也不觉得她会爱上夏冷冽,因为她爱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个人。我从来都没想过结局会是那样。
记得那天我还在简陋的教室跟孩子们上课,突然眼前全黑一阵眩晕感汹涌袭来,靠着讲桌才勉强站立,可拿着教科书的手仍旧不听使唤的颤抖,强烈的不安饶在我的心头,不知怎的最先想到的是冉冉。
下课后我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冉冉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拨打都是无人接听状态,那种不安在体内不断攀升,急剧膨胀。迫不得已只好给莫小磊打电话,电话里他嘶哑着声音说在医院,顿时我脑袋轰隆一声只剩空白。
赶到B市仁和医院已是深夜,见到莫小磊时他满脸的疲态说不出的憔悴。见抢救室的门一直紧闭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坐在登上一动不动,只见嘴角微微蠕动,“车祸,淋雨,重创,高烧不退”
我大惊,原以为只是冉冉身体出状况,不料是车祸,这比我预想的后果严重的多,我深吸口气来缓和自己的恐惧,语气尽量维持正常,“不严重,对不?只不过是个小手术,对不?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对不?”。
他抬起眼睛看我,眸中是不曾见过的悲悯,看的我心中升起一片荒凉,他那是什么眼神,我愤怒的抓着肩膀,“莫小磊,我只要需要你告诉我你小姨她没事,她会平安无事!我不想听到别的答案!”。
“蓝木枫死了”,他沉声说。
我手一顿,他是怎么知道蓝木枫?难道这事跟蓝木枫有关,再怎么伤心难过她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我不停摇头竭力说服自己,“不会的,再多的痛苦和艰辛不都熬过去了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想不开,她要想自杀早在知道蓝木枫死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幕阿姨”,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呼喊,我的心沉了,只见他的眼底一片死灰,比方才更暗沉,沉得无丝毫气息,绝望的足够彻底,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夏冷冽就是蓝木枫”。
“你说什么!什么叫夏冷冽就是蓝木枫,蓝木枫早死了好不好”,话说到此戛然而止,泛白的指甲掐进肉里,疼痛使我清醒。
他的视线移到紧闭的门,他说,“他们撞上山岩出了车祸,夏冷冽受伤很严重,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渣子嵌进他的背部,送到医院时血水模糊他整个衣襟。莫冉冉亲眼见到他心跳停止,亲眼看到他死去,她哭的不成样子,几乎发疯,一直将夏冷冽唤作枫”。
他偏过头看着我,“你没有看到那场景,眼泪像流水一样从她眼睛里流出,喊的嗓音都哑了,为了止住抽泣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旁人劝都劝不住。当莫冉冉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她车子才偏离轨迹撞上山头时,她整个人一瞬间失去所有支撑倒了下去”。
我看见莫小磊扬起的脸上有两滴泪然后越来越多,他的样子我看不清了,感觉脸上两行冰凉的湿意,我才知道是我哭了,我松开抓着他的僵硬的手,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夏冷冽喜欢的是子惜,就如以为子惜喜欢他一样,我曾以为他们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原来不是。他冷的像块冰,骄傲的眼底只容得下子惜,他对所有人都漠然,而我们只记得他讨厌冉冉总欺负她,将他后来对冉冉的好归结于他对子惜的听从,却忘记他只欺负过冉冉他只对冉冉好,忘记他并没有因子惜对我也那样好。
从莫小磊那里接过那本画册,我才理解他对冉冉的爱有多深沉多执著。什么都不记得的蓝木枫,忘记十几年里所有事物,忘记所有人,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却仍记得爱冉冉,纵使那时他叫夏冷冽,也一样爱的义无反顾。
最后去看他时,他的容颜是那样平和,嘴角甚至微微往上弯曲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安静的俊秀模样像只是睡着了。我以为我是讨厌夏冷冽的,可那天我哭得很惨,哭的声音哑了,哭的嗓子都疼。
呵,我们的青春,多么绚烂,多么悲伤!
曾经拍着胸月复豪气冲天的叫嚣:夏天来了,找个男朋友然后挖个坑埋了,等到秋天长出好多好多个男朋友。一个揉肩、一个捶腿、一个做饭、一个哼小曲、一个收拾房子、一个陪我逛街、剩下的全都出去挣钱。
那时,年少懵懂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爱的真谛不解现实的苦恼,总笑的那般没心没肺。如歌如花的青春岁月,结尾却总留下会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悲伤,然后试着磨掉令我们的疼痛不已的那些棱角,渐渐地磨掉了叛逆、冲动、激昂,熟知一同磨掉的还有青葱年华里的那些纯真那些快乐和那些肆无忌惮的欢笑。
他们说青春,因为遗憾,所以美好。
成熟可能只是一霎那的事,只在转瞬间便不再青春,失去了所有的激情与热枕,安于平静安于平淡。
那天与程明风和冉冉道别后,我遇到曾经那个拉小提琴的少年,他穿着依旧清爽而简约,只背着一把小提琴,像极了流浪者。或许在以前会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重遇,会憧憬一段奇妙的缘分,如今也只能淡淡一笑。
只没想到他还能认出我,还问我,“幸福吗?”
我很想点头,可不知怎的竟任性的摇了头,说出了实话,“不幸福又能怎样呢,有的人注定需要忘记,然后生活继续”。
他忽然一笑,“既然在一起不幸福,不在一起也不幸福,那么为何不尝试着在一起呢,这样也不亏”。
我瞠目,瞪他,“当初不是你说既然痛苦何必在一起的吗?”,那个时候我真心觉得他的话那么的有道理,让我顿时幡然醒悟,如同人生一道明灯。
他耸着肩膀看我,“那不在一起你又幸福了吗”
一句话堵得我无言回嘴,跟程明风临别的话一个样子,都直戳我的心,见我不活说,他摊开双手类似无语的语气说,“任何事情都要经历了才能深深体会,当人们费尽心思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原点,若不绕一圈怎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说完后,不等再说话,他已经涌进某班火车人群中,我只能看到他高高举起的挥舞的手。而我,也踏上我所选择的旅程。
有段时间我老是做恶梦,梦里子惜不再灿烂一笑,她哭了,她怪我为什么要逃离,为什么不在一起,她说她很伤心。我假装着那真只是子惜的遗憾和伤痛,现在却不得不承认,那分明是我心底呐喊的叫嚣。有人说,漫漫人生路途总有个人需要你忘记,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李瑞凯,后来才知竟是子惜。
可,我们终是错过了。
我还在叹气伤感的时候,一个孩子闯进简陋的办公室,他黝黑的脸上堆着最灿烂最温暖的阳光,沾满泥沙的小手一把抓过我往外跑,他兴奋的叫着,“幕老师,有人给咱学校捐赠一架钢琴,还来了一位新老师要教我们音乐课呢,以后不用对着山吼,不用敲打杯子,大家现在都挤在教室里看那新玩意儿呢!”
新的支教分配下来了吗,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周么,我还在疑惑时已经被那孩子拉到教室门口,孩子们将钢琴四周围堵的水泄不通,有的孩子没挤进去便跳上课桌往人群里瞧。
他们都出奇的安静,圆溜溜的黑瞳亮晶晶的盯着弹钢琴的人,清脆欢快的旋律从琴键弹跳出来,充满整间教室,满满的浓意和温暖,给这个贫困的学校增添几分别样乐趣。
拉我进来的孩子半天挤不进去,有点急了,一边满头大汗奋力往里挤入一边大嚷着,“你们让让,你们让让,幕老师来了,你们让幕老师看看!”。
顿时孩子们齐刷刷扭头看向我,琴声陡然而止,我有些窘迫,可那窘迫只是一瞬,当那个新来的老师站起身转过来和我对视的时候,我怔在原地说不出来。
这是梦吗,真美。又见李学长,可为什么不是作画,是弹琴了呢?他好像朝着我温润一笑,他好像微启皓齿,他声音像春风一样轻一样温柔,他说,“好久不见”。
我眼眶好像冒着热气,望着他说,“好久不见”。
我想那一刻,我朝他笑时,一定笑的傻里傻气,我朝他哭时,一定哭的稀里哗啦。
手机阅读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