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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九年十一月,当吕策率领火枪队驰援琼州府,和大明讨伐军绞杀在一起时,在文莱以西的雅加达-广州航道上,一支不大的舰队正在海面上巡逸着。
这是庞宁的舰队,旗舰上的庞宁此刻很烦躁,站在低矮的艉板上指画呼喝着,大声指挥三个水手把那个月兑离位置的火炮拦下来。
一个大浪,把一门八磅炮从复位滑车上撞了下来,形成了一场型的灾难:没有系牢的大炮拉断了铁链,在甲板上横冲直撞,随着没有规则的浪花的力量,在甲板上忽东忽西,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公象,用坚硬的身体四处撞击着大海里的脆弱木帆船。庞宁见那四百多公斤的东西又撞上了主桅杆,然后又往右一倒,把另外一门四磅炮打翻在甲板上,不禁恨恨的咒骂了一句,喝道,
“狗n养的!再来两个人!所有的被子都拿上来!挡在前面!”
但是这是在赤道附近的航行,没有人会想到为了驯服一门不受控制的钢炮,在船上准备足够厚的被子。一个海浪打在舷门上,那些试图阻拦住大炮的薄毯子被轻易地撞开。月兑困的钢炮毫不留情地碰上了船艏,主桅杆和船艏的连接索被生生的扯断。庞宁对几个笨手笨脚的水手失去了耐心,准备自己跳下去处理,但看到李邺把备用的帆布饱了出来,他停下了脚步。
三个勇敢的水手在李邺的指挥下扑了上去,像捕猎野牛的西部牛仔,用叠成绳状的厚实帆布,拉住了这门失控的八磅炮。这个动作有点危险,四人几次都差点被突然变向的炮身压伤。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控制住了这个庞然大物,船?里传来一阵欢呼,不管怎样,这首二桅的斯鲁普快船,逃离了一场不大不的海难。
这是庞宁的新舰队,六艘斯鲁普快船,庞宁用六艘福船,在会安港和佛朗机人换的。会安港是阮家开的贸易港口,现在驻扎着佛朗机商人。这种斯鲁普船很,是欧洲人惯用的三流船只,颠簸的厉害,满载也只有一百吨的排水,庞宁原来的三百吨福船多了。因为船身又尖又矮,这种斯鲁普船的远航能力也不足,对暴风雨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
会安港那个佛朗机总督,或者那个葡萄牙人,明白庞宁愿意用福船换斯鲁普船后,立马解散了一个型船队,给庞宁凑齐了六艘斯鲁普船,这种廉价的快速帆船。
不过这种船,是庞宁知道的,这个时代最快的海船了,再过几十年便要出现的飞剪式,可以就是斯鲁普船的军舰改良版。实际上,习惯了现代轮船航速的穿越者,站在十七世纪初的帆船上,是很难分辩船支是否在前进的。得益于斯鲁普船的速度,在浪尖上剧烈颠簸之余,庞宁终于能以肉眼分辨出,座舰的确划破海浪在动,这的确让人心里舒服了不少。
实际上,庞宁是来打劫的。
今天庞宁运气很好,当他的船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尽可能修补了损伤的时候,一个中型商船队就在薄雾里跳了出来。庞宁举起了他的“荷兰筒”,从这种原始的单筒望远镜里,庞宁振奋地看到前面有一艘盖伦船,护送着三艘双桅商船慢悠悠地朝马尼拉开来。
那艘盖伦船逐步降低的炮甲板让庞宁扬了扬眉毛,长长的撞角鸟嘴形头,足足有两三百水手。庞宁仔细看了看,终于看清了那面旗,果然是荷兰人的舰队。
庞宁嘿嘿笑了笑,他的发烧已经痊愈两三个月了,被郑芝龙赶到了南海,失去了职务和工作的庞宁在越南会安港待了半个月,就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海盗头子。没办法,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语,上帝也没法奢求庞宁在东南亚开展远洋贸易。唯一的活计,明显就是落草为寇。
出于新职业的职业操守,庞宁已经开始想象那艘盖伦船宽广的肚子里,有多少丝绸和瓷器了。脸上越来越阴险的笑容,以及这几个月在海上晒得黝黑的皮肤,让这个海盗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
“准备战斗!”
旗语通过旗传递给了其他的船只,水手们杂乱地在甲板上忙碌起来,每艘船上的六门大炮都被推到了发射的位置,炮弹和火药被装进了炮筒。雾气越来越浓,海浪已经打上船,剧烈的颠簸让作战准备工作更难完成。庞宁看到舵手转了一个漂亮的弯,顺着风向朝前面的船队贴了过去。六艘斯鲁普船散开来,依仗着远优于对手的速度,以半圆形向荷兰人的船只开去。
举着望远镜的普灵斯.威林船长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六支渔船,或者称为商船,敢用战斗阵型接近这艘二十门火炮的巴达维亚号,以及这个总计五十六炮的舰队。船长很快发现了那个黑底骷髅旗,他问向经验丰富的大副,
“你明白这种旗帜吗?”
大副接过五倍的单筒望远镜,透过浓雾看到了那个白色图案黑色底布的骷髅旗。拥有三十年航海经验的大副也不明白这种旗帜的意义,遗憾地耸了耸肩膀,但是大副的眼神更好些,很快算出了敌人的火炮数,答道,“三十六门,您该毫不犹豫地击沉他们。”
普灵斯经历过多场海战,在大多数的时间,他更喜欢用接舷战结束战斗,那样可以缴获足够的船舶和货物。但是这次,敌人显然没有多少价值,他对缴获这六艘船没有兴趣。命令很快下达了,出于稳健考虑,荷兰人的船只调转了方向,将侧翼的火炮对准了逐渐接近的怪异船队。
普林斯船长已经五十岁了,过于丰富的经验让他有些神经质,他开始怀疑这是西班牙人的阴谋,或者是葡萄牙人干的,附近有没有其他船只?老人并没有离开巴达维亚号的甲板,而是和炮手站在了一起,大声地宣传着公司新的分红制度,鼓舞着阿姆斯特丹水手的士气。他是一个老船长,拥有四十岁的精力,却有八十岁的威望,很快不明真相的水手们就被那些空头支票击败,满怀热情的搬动着炮弹。
但老人却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因为他看到呼啸的炮弹划过了雾气,从八百码外破空而来。链弹飞过了旗舰,没有击中盖伦船,落在了三十码外的海面上,却让所有荷兰人如陷冰窟。
为什么一艘二桅船上可以装上能打八百码的舰炮?
而且是整整三门!
颠簸的海面上,荷兰人的笨重船舶重新转过了方向,试图靠近庞宁的船队。庞宁骂了句“不讲卫生的红毛地精!”,便兴奋地发出了和敌舰控制距离的命令,他发现现在斯鲁普逆风能开到三节,而顺风能达到九节,这速度几乎是对面船队的两倍。
让你靠上来,用五、六百水兵把我淹没吗?
荷兰人悲剧了,海盗船划起了圈圈,无论笨重的荷兰船只将多少复杂帆具挂上,也无法缩短这七百米的距离。地平线燃烧了,炮弹发射的火焰,如海中火山喷发一般。在水面上,幽灵般的六艘斯鲁普在波浪间时而隐没,时而出现。红光闪烁间,链弹像不要钱般的向荷兰人倾泻而来。
浪很大,命中率很低,很浪费炮弹,一个商船队是不会这么使用有限的炮弹的。但是庞宁现在是海盗,炮弹管够。六艘海盗船的船舱里,除了炮弹,什么货物也没有。
船头的波浪打湿了庞宁的衣服,但没有改变海盗头子的好心情。庞宁微笑着观察这远处的敌舰,这种我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的感觉妙极了。战斗持续了一个时,巴达维亚号的主帆,已经被链弹撕裂成了独立的二十七块。巴达维亚号失去了动力,几乎只有一节的速度,静止般地停在了海面上。
如果巴达维亚的主帆还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么也只有“它没有倒下”这个意义了。
其余三艘商船的桅杆,已经全部被打断了。三艘载满了丝绸的船舶,像三个孤单无助的巨大棺材,随着颠簸的海浪,在黑灰色的大海里起伏着,再也挪动不了一分距离。四面的黑灰色大海从来不曾这么狰狞,习惯了乘风破浪的水手们失去了桅杆,便失去了所有自信。浪很大,水手们发现失去了帆的船舶还在挪动,没有规律地在海里摇动着船头。恐惧的水手们聚在商船甲板上,维持着最后一丝秩序,却不自觉满眼血红地盯着唯一一艘逃生船。
所幸的是,炮弹并没有向失去了动力的他们招呼,而是集中在了旗舰上。巴达维亚号上可怜的荷兰人终于失去了理智,在最后一根桅杆倒下前拉响了他们的舰炮。
炮弹根本模不到庞宁的影子,落在了五百码外的海浪间,失去了踪影。引起五源谷水手的一阵得意大笑。
这种无谓的反击行为很快遭到了报复,夕阳逐渐在云层里看不见的时候,最后一根桅杆被链弹打断后,巴达维亚号遭到了海盗船严厉的攻击。普林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看到六条海盗船绕到了巴达维亚号船首四百码外,而失去了桅杆的巴达维亚号甚至无法调转船身,用侧弦炮进行还击。
散弹,像从地狱逃出魔鬼,汹涌收割着甲板上水手的生命。
夜幕降临时,荷兰人选择了投降,装满了丝绸的荷兰商船队,成为了庞宁荣耀的战利品。
…
太阳彻底转过了地平线。海面上很黑,一般的夜里黑的多,乌云挂在雾气很重的海面上,甚至不让一丝星光落下来。庞宁心情好极了,庞宁喜欢这种毫无风险的打劫,不禁吹了吹口哨,满意地看着七百名荷兰水手抱头蹲在海滩上,笑着和旁边的军官,
“太好了!这地方太好了,文莱真是一个扔下战俘的好地方啊!”
那个军官不会话,没想出这句废话的含义,硬着头皮附和道,
“庞爷高见!”
赵如乘坐的船摇到了旗舰边上,赵如举着火把,红色火光照得漂亮的斯鲁普船一闪一闪。还没爬上来,就欣喜地大叫着,
“师父!有两个倭寇,会汉话,熟悉吕宋到日本的航线!还有一个西班牙人,划着他会磨玻璃!”
庞宁笑了笑,冲赵如道,
“好,有本事的都抓上来,关到基地里去,严刑拷问,尤其是两个倭寇!”
庞宁想了想,又朝赵如交待,
“把测量员和操帆手抓出来!以后要用。”
赵如听得一头雾水,喃喃地问道,“什么是测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