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策马很快就回到了雪山底下,他把马匹拴在了雪山之下,然后自己走路上雪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灵芝可能会存在的地方,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藤一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一边担心晖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边自己却又要在这些雪地里面一寸一寸的翻开看到底有没有灵芝,心里混乱成麻,如果千里还活着的话,应该又会嘲笑自己了吧。
身后突然有了簌簌的脚步声,藤一在暗中握紧了腰间的紫电弯月,慢慢的回头,回头过去,看见了两个衣着打扮都很奇怪的人,他们在雪山之上,竟然只是穿着一件单衣,而且两个人都是浅白色的单衣,他们看见藤一,也是停下了脚步。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是中原人?”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人开口对着藤一问话。
藤一感觉的出来,对面的两个人根本不会武功,他将手搭在了紫电弯月上,轻轻的点头。
“公子看来是锦朝的官员,而且,还是五品官员。”另外一个人淡淡的说,言下,似乎是不怎么看好。
藤一没有回话,他只是回身继续往山上走去,两个人在他身后也没有跟,不过藤一知道,他们并非中土人士,也不是玉门人,更加不是胡人。这些年,胡人的兵马已经被锦朝打退,部分来到了中原,剩下的一些迁居。还在顽强战斗的几支部队都转战了锦朝的北部。
若不是六皇子这么多年来,在玉门苦心经营,才能打退了胡人早就有侵犯锦朝的决心,让胡人的将与往北缩短了整整的千里地,虽然未能收复锦朝所丢失的领土,也算是将那些领土从胡人手中取了出来。只待这次六皇子回到朝中,派来了朝中的官员来掌握,只要是贤人,加上军事的布置妥当,锦朝的边境也就很容易稳定下来了。
六皇子此次回朝,也算是他那么多年在外的一个交代,毕竟他是皇子,不能长期在边关打仗。当朝皇帝生性多疑,而且工于心计,难得如此信任这个孩子,让他拥有如此兵权多年,入境要他回京,恐怕也是因为担心他位高权重会给自己不力,要来个杯酒释兵权。
藤一虽然是朝廷人,可是,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躲避朝廷的争端,锦朝内部党派的斗争,几个大家族之间的相互倾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如果回去,就可能会见到那个家庭的人,他不想要看见他们,一旦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他就会想起惨死的母亲,看见母亲鲜血淋漓的手,看见母亲带血微笑的脸。
藤一不明白,情之一事,到底是为什么会这般的让人难以明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让那么多的人心甘情愿的去死。一如自己的母亲,一如那个被五皇子赐死的陈雪蝶,一如建立了岭南绝连城的步卿辰。
突然想起来,晖原说过要去附近的农家里面偷一只猪,藤一郁闷的跺脚,如果不是晖原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也不会手足无措到这个地步。说起来,晖原和他在一起查案,或者说是她只是在找她的家人,只是两个人正好顺路而已。
再道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晖原,晖原和羽臣已经气喘吁吁的坐在他们刚才站在的地方了,两个人都是满身的血水,他们还是没有游出去。
“为什么这个下面会有那么多碍手碍脚的东西啊?!”晖原有些生气的抱怨。
“那是士兵的兵刃,自然的,还有车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还让我跟你再试一次?!”晖原站起来,指着羽臣有些忿忿的问。
羽臣微笑,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起身拉着晖原:
“我以为你能有新的方法。”
在血水里面,羽臣之所以游不过去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血水里面,有太多的兵刃和木材,由于地宫的出口是一个越来越窄的向上通道,被其中那些横七竖八的东西一挡,再加上本来在血水里面就看不清什么东西,东撞西撞的就根本无法到达预先设定好的位置,一个太极鱼的位置。
“血总是会干的,不如我们等吧。”晖原颓然坐在地上。
羽臣拿起一个水袋,倒出了一点干净的水,沾湿了一块布,递给了晖原:
“也好,只要你的朋友不会着急。”
“我的朋友?”晖原惊讶的看着羽臣,“你知道藤一?”
羽臣笑嘻嘻的,扬眉:
“天下第一的捕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曾经说过我比他有趣得多。”
“我还以为你和他是旧识呢。”
晖原无聊的挥了挥手,藤一的这个名头,她早就在这么三年之中听得多了,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说出藤一的名字,人们都会说,他是天下第一的捕快。可是,晖原总觉得,藤一在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他至今都没有捕获另外一个用天下第一称呼的人,一个大盗,天下第一大盗。
羽臣打开水袋,小口小口的喝水,在这样一个全部都是浓重血腥味道的地方,能找到淡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不节省使用的话,会很麻烦。
“咦?这里有绳子吗?”晖原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是跳了起来。
“绳子,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处有一些。”
“很多吗?够不够绑很远?”
“你的意思是……”羽臣似乎有些明白晖原的意思了。
晖原笑得诙谐:
“只要用绳子,每次潜入血水之中,在所有游过的地方栓上绳子,如果再碰到就懂得转方向,然后就可以找到洞口了,而且有绳子做标记的话,还很容易往返。我是不是很聪明?”
羽臣看着晖原得意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朝有绳子的地方慢慢的走过去。他被晖原打败,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在很多时候她都像是一个小孩子。
然而,只是小孩子一般的性格,她的心思缜密,头脑清晰,恐怕是这个江湖上难比的。
羽臣和晖原拿到了绳子,剩下的工作,就是羽臣一次又一次的拿着绳子潜入血水之中,他的头发都已经被血水浸泡,身上那件血衣更加红得发黑,虽然是很辛苦的工作,不过羽臣至始至终都没有抱怨。
最后一次从血水里面出来,他浸泡在血水里面对晖原咧开嘴笑:
“我看到很强烈的光线了。”
“呵呵,果然是我聪明。”
“来,”羽臣对晖原伸出了一只手,“我带你去。”
晖原抓住了羽臣的手,可是却没有让羽臣把自己拉下血水,她拉着羽臣的手:
“你上来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再走。”
羽臣看着晖原,他微微一愣,然后他笑了,轻轻用力,就让晖原拉自己起来,他升起了篝火,晖原和羽臣两个人都是满身是血,他们在等待身上的血水慢慢的干成血块,在等待羽臣休息少许时间,以感觉来看,晖原掉下来,已经有了两个时辰。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羽臣拨了拨火,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快干了。
晖原摇头,没有回答羽臣,她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她不能看透的人。
晖原自小就懂得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读心术,自然和人交往容易得多,只要她凝神仔细的看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轻易的知晓对方的想法,她可以看到一个人心脏所映射在她眼睛里面的颜色,比如是红色就是执着和大凶,她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只要她想。也就是因为这样,晖原在第一次见到藤一和千里的时候,能轻松的说出他们心中的疑问,能在看到蝶姬的时候对藤一说出她在撒谎,也能轻松的看穿绝连城主的谎言。更加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苗央心里的悲哀,所以苗央才会在三年前破例给她算了一卦,自然,晖原并没有告诉藤一,三年前的那一卦,是在苗央已经算满了三卦的时候多余的一卦,因为晖原的读心术,因为苗央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就是这样,空山的主人才会愿意让晖原住在那里那么久,让她等待藤一的到来,两个人一起踏上这趟玉门的道路。
读心术也是耗费心神的一种武功,和中原武功似乎不是出于同一宗师,如果过度操用就会让使用者头疼欲裂,最后导致失明或者死亡。正如能够让人接骨、让经脉尽断的人重新静脉相连的洗髓经会让修炼的人痛不欲生一样。不过,读心术也曾经在江湖上风靡,甚至不仅仅是江湖人,连锦朝之中的皇族都在学习,为了皇位的勾心斗角和知己知彼,自古有之。
然而,那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看不见一个人心的颜色,或者说,她看见了,可是,那——根本就是没有颜色!
羽臣的心,映射在晖原的眼睛里面,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的心,会是透明的!
晖原一边摇头一边避开了羽臣的目光,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