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师兄,你怎么又要出去了?”益阳好奇的看着在收拾行李的藤一,藤一背对着益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随身的物品一件一件整理好,打了包。
“你今天不用巡街啦?”
“嘘――”益阳连忙对藤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藤一身边小声的说,“藤一师兄你想要害死我吗?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要不是无影师兄临走教了我几招轻功,恐怕我都跑不过征雁师姐的。”
藤一听了,“呵呵”的笑,然后他背起包袱,拍了拍益阳的肩,这个小子真可怜,一进门就落在了征雁那个残忍的女人手上,那个女人连老头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要躲着她几分,藤一叹气,然后往外面走。
“藤一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样出去探案呢?”益阳一脸向往,看着藤一,然后他无辜的叹气。
“苏木去了哪里?”藤一想了想,停下来看着益阳。
“苏木三师兄去了六皇子的府上,师傅让他全权负责查出这个案件的背后主凶。”
“六皇子府上?”藤一想了想,皱眉,晖原那个家伙到底是如何和六皇子在京城遇上的,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六皇子,竟然就是羽臣,他们在西域的时候,就觉得他一身贵气,却未曾想,他竟然是当今的六皇子。
“藤一师兄,你是要找苏木三师兄吗?我带你去六皇子府……”
“益阳!!!!”一个很尖细的声音传来,征雁气得面红耳赤的站在藤一的门口,她一双杏目睁得椭圆,然后几乎是用最快速度冲到了益阳的面前,然后拎起益阳的耳朵一拧:
“你小子又给我偷懒?!!!”
“征雁师姐,好疼啊,啊――”益阳惨叫一声,他连忙护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挣月兑,可是征雁哪里会放过他,手抓得更紧。
“你小子,叫你巡街,你每次都落跑,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不认真的捕快,八公主才会逃跑得出京城去,你藤一师兄才会一回来就又要跑出去都不能休息,本来你无影师兄的腿伤也还没有好,若不是你小子闯祸很大师傅才不会责罚他,无影师兄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不知道回报,简直就是给我们六扇门丢脸,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小师弟,简直是我上辈子倒霉欠了你的钱,这辈子活该我遇见你这个大煞星。你知不知道你是六扇门的一员,我们六扇门是整个天下捕快的榜样,而巡街是每个捕快最简单的职责,你一个六扇门的捕快都做不好,哪里还会有人做好呢?!益阳,你这个臭小子,还不快点给我走!”征雁不解恨的踢了益阳一脚,然后拉着益阳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盈盈的对藤一说:
“藤一,你慢走。”
藤一目瞪口呆的看着益阳和征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太厉害了……”
“呵呵,也不看看是谁培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头子已经站在了藤一的身后,藤一笑嘻嘻的回头,看见了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师傅。”
“那么快就要走了?”
“嗯,师傅,”藤一看了看京城辽远的天空,他苦笑,“我并不想留在这里太久啊,师傅,你也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在六扇门的门口长跪三天,要求您收我为徒,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京城的天空,看到这个朝廷里面的肮脏和天下百姓的受苦。”
“嗯,藤一,你知道吗?为师为什么愿意顶着龚爵爷的压力,收你为徒,然后将你派出去办案的原因,正也是如此。”
藤一奇怪的看着师傅。
“毕竟,这个世界上,如你这样心的孩子,也不多了,”老头子看了看天气,“带上伞吧,这个天气像是快要下雨了。”
“多谢师傅。”藤一回身回到房间里面,去拿出他的雨具。
看着藤一的背影,老头子想起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曾经站在六扇门的门口,一言不发的伫立了很久很久,然后对最后他因为拗不过这个孩子的傲气,最后见了他,然后他的要求,竟然是不要再追查一件宫廷的命案――那是一件很大的案子,而且是死了皇帝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显是被人用毒害死的,而且,他有很多证据可以推断出来那个凶手是谁。
但是,那个孩子在门外站了三天,就是要见他一面,然后告诉他,不要再追查这个案子。
那个时候,老头子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回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仇杀多于慈爱,既然已经酿成了悲剧,那么就让很少的人承担痛苦就够了,不要再增加活着的人的悲恸。
而,这个案子,死去的女人,是这个孩子的母亲,那个可能害死他母亲的人,是当今皇帝的贵妃,贵妃唯一的儿子叫做――凌修彦。
至于,那个来求情的孩子,他叫做――凌羽臣。
那个时候,六岁的羽臣说,他死去了母亲,悲伤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也知道为什么贵妃要杀他的母亲,如果将案子查破,就会连累贵妃,那么没有妈妈的孩子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当老头子问他“难道不恨、不想要报仇”的时候,六岁的羽臣笑着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死亡就是因为有了太多的仇恨和嫉妒,如若就此了结,不是善莫大焉。
那个时候,老头子佩服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有如此的智慧和淡泊明镜的心,自然是允诺了他,然后,在此后的六年之中,羽臣的韬光养晦也让老头子深深的佩服,在他十二岁那年的离开,更是在朝廷、皇室之中,最为高明的棋法。
同时,阅人无数的老头子,看得出来,凌羽臣绝对不是阴险之人。
只是,老头子不明白,他所作一切,都是指着权势去的,可是,他却不想要那权势。为什么心行不一,老头子至今没有想清楚。
“师傅,那我真的走了,无影他怎么受伤的啊?听征雁说他的腿伤还没好是怎么回事?”藤一收好的雨具出来,看见老头子竟然还在门口没有离开,他不由得问出口了。
老头子沉默,最后还是叹气:
“他经常替朝廷在长白山一带走动,他是南方人,自然就受了寒,一到冬天膝盖就很痛,时常站都站不起来,后来,益阳那个小子去办案,就担心他出事,让无影去看看他,结果就真的惹祸上身,无影的腿伤,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救那个臭小子受的伤,伤上加伤,本来也不应该派他出去,但是,皇帝指派了要他去,说是他的轻功好可以追的上八公主,所以就去了,况且,先前四公主不见的那个案子不也是他查的嘛,所以就两件案子一起查了。”
“八公主也真够胡闹的……”藤一想起了那个小女孩,自从他们四岁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假小子,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气,京城里面所有骂人的话她说得很顺口,让她背诵夫子的文章她却一篇都记不住,明明弹得一手好琴,偏偏要去学武功,可是学到一半又要学剑,总之就是一个让人头痛的家伙。
藤一这个时候在心里小小的庆幸,还好自己是从龚家出来了。如若不然,恐怕以后一辈子都有的他受的,谁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给他和八公主结亲。
想着想着,藤一就走了出去。
每次回来六扇门,都是短暂的停留,不会太久,每次都只是看看兄弟们,和老头子聊天,最后就一个人离开,很早的时候,有千里陪着,后来……千里死了。而后三年,去到那里都有晖原陪着,她虽然喜欢掏空他的荷包、喜欢不讲原则的到处闯荡,可是她确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这个时候,身边没有那个在啃着糖葫芦的人,似乎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龚家,很久都没有在回去了,母亲死后,他就再也不想要回到那个家里去了。母亲的故人都对他很好,可是,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步菲惨死――凶手至今没有找到,宜兰被杀――什么都没有留下,蝶姬自杀――带着她的遗憾,而留下了他,一个人,还是静静的看着京城灰蒙蒙的天空――一个永远也望不穿的地狱。
藤一慢慢的走出去,看着京城的种种风景,他只是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突然就想起了十年以前,自己六岁,六岁的自己,一样从这里走出去,无力的看着京城的林林总总的华丽和锦绣。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很无力,很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在韶华正盛的时候用自己仅有的年华,来换取生存的条件,然后,在风华尚未凋零的时候,寻求一个归宿,而不得,却死在了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的手中,死在了他的剑下。
鲜血淋漓,如此肮脏,藤一讨厌京城的种种,可是无奈――他出生于此,最终,无论是否逃避,是不是,也会归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