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围猎场,在京城以北不出二十里的地方,是一个六百多亩的地方,终年有军队驻扎在四周,因为这个地方偏北,和胡人的领土接壤,若是胡人南下,这里是一道防线,也是让皇家的人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先曾经是怎样筚路蓝缕开创了锦朝的天下,锦朝的先祖却是不似胡人,是马背上的国家。他们的祖先在诸侯兵乱的时候,起兵而来,远交近攻,讲究谋略,最后在诸侯并起的天下之中,能够异军突起,不仅仅是靠着先帝无以伦比的军事天赋和政治才能,也有八大家族的功劳,其中已经是消失的紫家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这个围场,就是紫家的先祖和舒家的先祖联合建立起来的,为的是后人不要忘记了祖先的不容易,贪图享乐,葬送了锦朝的百年基业。
所以,每年都要到围场上参加围猎,皇帝要身先士卒、文武百官是一定要参加的,众位皇子也是要在围猎现场抓紧了机会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心迹,同时在这个时候也是政治斗争的最好时机,如果能在围场上有所作为,会给未来的仕途道路带来怎样的影响,恐怕是不可估量的。
羽臣一早就起来了,可是他没有换上骑装,依旧是白衫在身,披了黑色的长披风,下摆一直垂到地上,但是和地面就只有一线的距离,那是裁剪很好的斗篷,里面衬了很柔软的兔毛,在黑色斗篷下面的那件白衫,确实是一块好料子的衣服,腰间坠了一块美玉,玉质很好,晶莹透亮。他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是微微束起,然后他眉眼低垂,静静的看着墙角的一盆素馨花。
“你……不是要去打猎吗?”晖原好奇的看着羽臣,他那个样子如何打猎?还以为能够看见一直都很书生气的羽臣一身劲装的样子呢。他连个兵器都不带,这样去打猎,还是说在围场是可以提供打猎工具的。
“我只是说要去围场。”羽臣看见晖原惊讶,似乎有了一种诡计得逞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不过他一向喜欢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所以晖原也就没有太在意,如果是藤一露出了这样的笑容,那么肯定是会被晖原抓起身边一切近物丢过去给砸中的。
“你去围场喝茶吗?”
“嗯,”羽臣认真的点头,一点都不把晖原的玩笑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笑:
“就是去喝茶啊,父皇和母后特许我就在围场旁边陪他们喝茶。”
“啊?”晖原听了也是吃瘪,没有想到这个皇帝竟然是不参加围猎么:
“你父皇也不参加围猎?”
“你或许不知道……”羽臣忍住了自己的笑容,他严肃的看着晖原说,“我父皇其实是不会打猎的……”
“什么?!”晖原不可思议的看着羽臣,仿佛羽臣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好了,我可是相信你才告诉你的。你要是说出去,我可是性命不保。”羽臣半开玩笑的说,他的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羽臣点头,然后走到了晖原的身边。
“我们走吧。”羽臣轻轻的说,然后就拉起晖原慢慢的向外面走了过去。
门外却不再是马车,而是两匹很好的马,看得出来是皇家制式,晖原不得不惊讶的回头对羽臣说:
“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是什么都会有的人,不愧是皇家子弟啊,有钱有势。”
现在也是和羽臣相处了半个月,所以也就熟络起来,也会和羽臣开玩笑,然后羽臣听了也是微微一笑:
“我都没有怪罪你以下犯上,你还说我是皇家子弟?”
“好吧,我的六皇子,你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现在。”羽臣说着,就踏出了门外,然后轻点脚尖就跳上了马背。晖原也是毫不示弱,跟在后面一步就跳上了马背,羽臣看见晖原上了马,他一提马缰、调转马头就很快往城外赶去,在他身后,晖原很快跟上了,而羽臣的护卫军和一些随从,也是很快的骑上了马,跟着羽臣和晖原出了城,向围场赶去。
一路上都是向围场赶去的人,很多官员都是不会骑猎的人,他们坐在轿子里面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奔驰的马匹,还有的是在朝中的将军,穿着自己的军装就来了,让人一看就是志在必得,所有皇室成员都必须出席,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皇家的**嫔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出来透透气,走出深宫大宅,看到外面的天空。
羽臣不是最早到的,但是他去的也不算是很晚,五皇子凌修彦已经到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擦拭着自己的弓箭,而旁边本来是给五皇子妃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羽臣走过去,也是轻轻对着凌修彦问好:
“五哥。”
“六弟。”凌修彦抬头,对着羽臣也是微微一笑,然后他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没有再理会羽臣,羽臣也在凌修彦那一笑的同时,离开了凌修彦的席位。
“拜见父皇、母后。”羽臣对着在围场的大帐下面的两个人叩首,然后他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做了下来,旁边的小厮给他拿走了披风,而他旁边的位置,安排给了晖原,晖原看着七皇子身边坐着的人是一个道姑、而所有的公主只要是有了嫁娶的人,都是身侧坐着自己的丈夫。
“我坐在你旁边,是不是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羽臣看着晖原,这个时候,七皇子带着皇子妃来到了羽臣和晖原的面前。
七皇子妃也是一个丽人,不过她可能是久久在修行的缘故,她看上去也是一团和气,温柔而且美丽,七皇子拉着皇子妃的手,然后轻声说:
“来,见过我六哥和六嫂。”
“见过六哥,见过嫂子。”七皇子妃的礼数很周全,看得晖原一愣,她自己是决然做不出这种礼节来的。
看见晖原愣住了,羽臣也是笑了,他起身,然后对着七皇子和七皇妃说:
“你们怎么是如此见外,还要客气一番。”
“六哥难得回来,我说过我要来拜会的,上次内子没有能来拜见哥哥嫂子,所以今天特地来赔罪的。”七皇子说的滴水不漏,羽臣也没有反驳。
七皇子妃对着晖原微笑:
“早就听闻了六哥的绝代风华,今日见到六嫂,才知道,原来和六哥果真是一对璧人。”
晖原虽然脸上在笑着,可是心里却是觉得七上八下的,羽臣看见晖原一直很尴尬的坐在那里,他拉起晖原说:
“好啦,我带晖原去看看我们的猎场,七弟你们自己小心。”
“六哥也是。”七皇子这个时候才变了脸色,他轻声说:
“六哥切莫掉以轻心,五哥这次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并不代表他对你没有恨之入骨。”
羽臣笑,然后牵着晖原的手就往围场深处走了过去,因为羽臣明白,就算是七皇子,也会在一定的时候,对自己的政治形势有所估计,如果羽臣现在被五皇子打压得很厉害,那么七皇子就会首当其冲,七皇子不会想要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就以卵击石。
这个中间,到底有多少是关心的成分,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羽臣拉着晖原走了很远以后,羽臣才对晖原慢慢的说:
“围场的动物也是很惨的,这么多年的生命,不过就是在一个笼子里面,等待着宰杀,疲于奔命。还不如直接做了牺牲,反而轻松。”
“是么,至少它们比牺牲活了很多的年纪啊。”
“活得长久并不代表着幸福,因为神拥有永生的生命,但是神明从来都不是幸福的。他们太多年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死去,太多年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和物在改变,但是他们不老不死,能看见未来,这样就是最大的悲哀吧,或许,能活得很长久,不是很好的。”
“嗯,对,但求无愧于心。”
羽臣听了晖原的话,他也是朗朗一笑,然后拉着晖原的手,走在齐膝的草丛里面,两个人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说话,殊不知,身后有一个人影,很认真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看了很久,这个人一身的黑色衣衫,蒙着黑色的方巾——自然是那个放着八公主不当要跑去做飞贼的凌子墨。
凌子墨看着羽臣和晖原,她半天才叹气自言自语说:
“六哥就是幸福,我什么时候和藤一才能有那么好的幸福呢——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手牵手踏过塞北的大草原、看西域的高山上的白雪皑皑。真是很羡慕六哥!”
或许凌子墨不知道,藤一心里面,或许并不想要和她一起去共同游览这些地方,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赶快将自己的腿伤养好、将自己的身体调养过来,然后带着晖原去西域,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晖原要和她一起去西域,也同时是因为,他不得不去西域一次,因为,在西域,他或许可以找到他这次伤人、被噬魂虫附身的答案,只要是案子,只要能够给天下带来和平、安定和幸福,藤一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