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泪水也是越低越多,几乎在毯子上晕成了一片新花。
“咳咳……”凌羽臣深深的吸气,脸上并无惧色,“这些话,想必是唐小姐教你说的吧。”
“对,我是教的!”莲香承认,“公主对你爱得太深,奈何你从来都不看她一眼,她自认无法留住你。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自己想要而且又得不到的,只有亲手毁灭,痛苦,也是一种最大的美丽,不是么。”
陀罗听了不寒而栗:
“快些放开公子!”
“放开了他,让他继续对公主视而不见吗?你们快点退远一点,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莲香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凌羽臣的脖子上。
“公子!”毗琉喊了一声,“你怎么……”
凌羽臣很快出声打断了毗琉的话:
“你们退下。”
那四个人虽然脸上有些不甘,但是还是很听凌羽臣的话的,在凌羽臣这么说了以后,也就自己退下了,退到根本就没有人影。莲香看了凌羽臣一眼,她眼中尽是骄傲,凌羽臣眼中一番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莲香狠狠的出手,一指点了凌羽臣的睡穴,哪里见得这样的人,明明是处于劣势和下风,还是这样一种神态怡然?
“你、你做了什么?”
“让他睡过去而已!公主你也太柔弱了,这样的男人,你还不加紧看好一点。被别人抢去了,你没有第二次机会得手!”莲香口气不容置疑。
黛兰只顾着点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莲香,过了一会儿,才苍白着一张脸,回过神来:
“那、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把他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去。”
“那是哪里?”
“就在西跨院,公主你忘记了我们找到的那个密道和密室了么?”
“可是,难道他们不知道吗?”黛兰这才想起来,她们那天在西跨院她自己的卧房里面找到了一个密道,而且还有一个密室,布置得很好,只是很久都没有人在用,只需稍微收拾就可以用了。
“他在我们手上,他们如何轻举妄动?”莲香是江湖儿女,不过她这种性格,若真是到了江湖上,可能很快会成为一方女魔头。
“那,晖原呢?”
“不用理她!”莲香拖着黛兰还有凌羽臣,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西跨院里面。而晖原,这个时候,也才慢慢的爬起来。看了看外面,从桌上抄起几块桂花糕放在怀里,然后嘴里吃了一块,随口倒了茶喝起来。
“晖原小姐!”陀罗从天而降。
“啊?”晖原应着,但是明显心不在焉。
“王爷出事了!”
“啊?!”
“公主劫持了他,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陀罗着急得很,没有想到这个公主做事还真是出格起来不要命,平日里面温顺的像是什么一样,若是跟人犯急,就还能让人措手不及。
晖原起身,呆了好久好久,然后她才“哈哈哈”的笑出了口:
“他还真是有菩萨心肠啊,看来七皇子送给他那个什么化佛茶,还真是让他立地成佛了。”
陀罗、毗琉、沙门和博叉,怎么听都听不出晖原有一丝一毫的担心,他们面面相觑,简直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
“好啦,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我要出去,而且是出远门,你们手上有没有什么银子什么的,给我吧。”
他们四人,一向跟着凌羽臣,知道公子为人是一个安静稳重的人,没有相见晖原这种行径,一时间除了交钱,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有,既然,他有心入佛道,我便是地上修罗也阻不了他。缘份本来深浅,我此来是探望一个故人,现在也是叨扰数日,若有缘再见,到时再还几位钱。”晖原笑着说,她笑颜明媚,转瞬就在那四个汉子面前消失了去。
“有心入佛道?”他们心中同时浮现的是这个句子,陀罗长叹,也没有追晖原。
“公子这是何必?”毗琉并不是很懂得。
“公子自有打算,我们迎合便是。”陀罗说着,身形已经消失,四个人也是渐渐散去,不着一丝痕迹。
自然,从此,就传出了六皇子病卧在家,不方便见客,也不便外出、上朝的消息。
晖原出门就骑上了六皇子家里的一匹骏马,六扇门,她才不想去,看见藤一和凌子墨混在一起其实挺好的,只是,现在晖原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锦朝其实和她本是不想关的世界,她是西域人,就算是在锦朝长大,她也不会忘记那些西域的古文字,也不会忘记自己在看到大漠荒芜的时候的那种亲切感。
京城繁华,自然与她无关。她是舞月晖原,一个拥有着长生能力,一个有着半神血统的人,注定了要孤独一生的命运。懂得读心术又能如何,能够将人性看透又能如何,术法能力高强最后又是如何,游戏人间,孤独终老,如是而已?
所以,晖原没有肩负天下的侠心。她也是在一个半神血统的婆婆身边长大的,婆婆对人世没有悲悯,她有的只是一时的情动,喜欢救人就救了,不喜欢就偏偏不救。不为狭义,不是大侠,只愿求本心。颇有些邪气,但是就不会偏离正道的邪气,晖原自小就这么长大的,也就这么精彩着。
看的懂人心,所以她善于伪装,善于从人的心中学到东西,不过,她的心大抵没有人能够看透、看明白,她最终是逃不过的,命运、血统,以及千万年的孤独。就算是要哭,也要笑着,也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就是晖原的骄傲。
“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做个恶人,那么我可是等着你的。不过,我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都敢杀,你敢不敢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忽然想起了那个狐裘卷发的女子的话,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的话,她们相识也是缘分,现在,不如就大了胆子去找她。因为,必然不能去找那个只知道赚钱,就跑去江南帝富世家北宫家出诊、现在还惹上了更加大的杀手集团——“翼月神教”的家伙。
想到这里,晖原打马而去,就向北要去找一个人,现在应当是端鹤门的主人,天下第一杀手——雪小血。
这个时候,诏书也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之中:
“贵妃尹氏,欺下犯上,罪不容诛。结党营私、暗中阴萌、外戚干政,勾结外夷鲁,卖主求荣,赐死。尹家相关人等,革爵去官贬为庶民,生养众位皇子、公主留守原地,尹家所有宅院,尽数充公,以此为戒。”
尹贵妃本来也是云端权贵,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毫不留情,真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本来在尹家的帮扶下平步青云的几位官员,现在也是人人自危,和尹家彻底的断绝了关系,尹贵妃自己聊得自己的结局,乃是毫不犹豫的往生去了。五皇子忙于战事,不会再理会自己母亲的闹剧。剩下的几个女儿,嫁的人,多数都是休妻。尹家一时间上下惨淡,让人觉得也是一片凄凉,人心薄凉。
倒是尹贵妃一直不待见的八公主,在这个时候,还是长跪在了金殿之下,希望父亲放尹家老小一条生路,罪不责众,她尽力以后,父皇丝毫不念旧情,八公主凌子墨最后是陪在尹贵妃身边唯一的人了。
“子墨,没想到,是你、竟然是你!”尹贵妃穿着一袭白衣,粗布白衣,她本来是最为骄傲,喜欢华美的衣衫,这时竟然是一片凄凉。
“母妃,何苦?”凌子墨不明白,到底权势是什么,为什么一家人会暗斗如此。
“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是个眼神明亮的孩子,瞳孔中,黑白分明。像极了你父皇送我的那方杭州墨宝,本想你会是个男儿,没想,你竟然是个女儿,母妃便是喜欢,给你取名字‘子墨’,你可喜欢?”尹贵妃却是痴痴的说着,没有回答凌子墨。
“母妃……”凌子墨一愣,没有想到尹贵妃提起了自己的出生。
“其实……你的个性,像极了你父皇年轻的时候,不拘一格,冷眼冷眉,自命不凡。一旦认定了的东西,就会疯狂的去追逐,不顾一切。对感情如是,对权势也是如是。”尹贵妃自顾自的说着,凌子墨甚至以为自己的母妃疯了。
“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所有孩子里面,很喜欢你……”尹贵妃的手,冰凉的拂上了凌子墨的脸庞,她凄惨的笑:
“可是,看见你,我就想起她,想起那个赢了我一辈子的女人,纵使不争,已经得了我的一切……”
“母妃……”忽然明白了母亲多年来对自己冷漠的眼神,一种冷漠的恨意,让她不知所措。原来,原来竟是如此,爱的最深,所以才会刻骨恨,恨到死,方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