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非难断情仇

作者 : 埃熵

黛兰在怔忡了一会儿以后,也是回神过来,转身自己回到了府内,不再理会外面的世界,朱门合上,便是只有她和凌羽臣的家。

黛兰并没有注意,一直在外面,静静的站着的一个人,那个人,绿袍在身,披着的大氅上面已经落满了雪,但是,她还是那么静静的站着,似乎已经变成了冰雕。

那个人,是晖原。

她刚才已经将整个过程都尽收眼底,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模了模自己抱在大氅里面的音祢,才开口说:

“羽臣认识他的,是不是?”

音祢只能咕噜两声,回答晖原。晖原此刻已经是皱眉了,那个星官,她晖原怎么会不认识,何况他只不过是略微乔装,所以晖原在听到了舞月梦瑶所说的话以后,很早就赶了回来,甚至超过了凌修彦的速度。所以,她一直站在那株巨大的榕树下面,看着方才那场盛宴。

“他自然是认识我的。”那声音由远及近,慢慢的传到了晖原的耳边。

“祁音殁。”晖原却是漫不经心的回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她的身后的那个白衣的星官。

“当真是敢当面逃我婚的女子,一点也不害怕。”祁音殁见晖原认得出自己,自然也就不再掩饰,他不过是略微画了自己的眉目,身上褪去了那一袭华装,他知道京城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所以,自然是张扬而来,就算是西域人,也没有几个能够见到祁音殁,所以他大胆的来到这里,也就是不怕被人认出来——根本没有人能。

“你就不怕我去揭穿你?”晖原挑眉。

“若要揭穿,你方才就揭穿了。你也不想要这个京城,那么快就血流成河吧?”祁音殁笑的魔魅,说的志在必得。

晖原没有多说,她现在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很久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和羽臣,到底交易了什么?”

“我告诉你,可以有什么好处呢?”祁音殁眯着眼睛微笑看着晖原。

“想不到圣教的教主还要和我要好处,”晖原冷笑一声,已经径自掠开了那么几丈,“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可以去问羽臣。”

“你确定他会告诉你么?”祁音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也没有追晖原,“他从来都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不是么?从认识你开始,他就开始骗你。你自己想想你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晖原一愣,同时,祁音殁已经消无声息的离开了,圣教的术法,想要离开,也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心念一动,那么十几丈、几百里根本不是问题。祁音殁消失以后,晖原却是愣在雪中,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和移动。

从认识她开始?晖原回想起来,她认识凌羽臣,乃是在玉门的一个地宫之中,那个时候地宫里面诡异的全部都是血水,她掉落下来,然后就看见了凌羽臣。他那个时候没有告诉自己他是锦朝的六皇子,只是说,他叫羽臣。

而后,在京城相遇,他还是没有说他是六皇子,挡下了作威作福的两个官员,自己身中剧毒,也是什么都没有对晖原讲明,如何中毒、谁下的毒。

就算是中毒以后,让晖原去发信号,毗琉、沙门、陀罗和博叉他们来到,凌羽臣都没有多做解释,至于他们家院子里面前后两个院子的格局相去甚远,也是谜团种种。

后来,更多的事情发生,凌羽臣对自己确实很好,晖原无可挑剔,但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情,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晖原站在六皇子府外的雪地里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咬牙,上前叩门,不多时,管家已经从门口探出头来,看见是晖原,老管家愣了愣,然后连忙行礼:

“晖原小姐。”

“羽臣呢?我想要见见他。”晖原已经自己进了门,这个时候,在庭院当中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广袖蓝裙披着大氅的黛兰,另外一个是十五岁的莲香。

“晖原姑娘,王爷他已经睡下了,他身体不好。有什么问题,你明天再来吧。”黛兰还是极有涵养的看着晖原,她虽然下了逐客令,但是却不是那么令人不满。

晖原看了看那个对她充满了敌意的莲香,以及虽然心中不满,但是面上还是在微笑的黛兰,晖原想了想:

“好吧。”

说罢,晖原竟然转身就要走,管家在一边看得有些呆了,上前来:

“晖原姑娘,你一直久住在府上,王爷也长久没有见到你了,要不还是留下的好?”

管家自然知道,虽然黛兰是女主人,也是一个公主,不过凌羽臣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到底应该听谁的话、为谁着想,任何一个谙于世故的人都很清楚。

黛兰听了这话,脸上白了几分,却是没有发作,微笑着看着晖原:

“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留下小住。”

一句话,还是要把女主人的面子取回来的。

“难得相聚。”

忽然,在黛兰和莲香的身后,有一个人轻轻的开口说道,他没有披斗篷,不过是一身单衣,凌羽臣的脸色不见得好,他站在那里,看上去又是削瘦了许多,风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身上,所有人都觉得,凌羽臣和这幕天席地的雪,本来是一体的。

“王爷,你……”黛兰担忧。

凌羽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目光始终是凝聚的,披着雪光、月色,静静的伫立在大院之中:

“莲香,你和夫人,先去休息罢。”

“王爷!”莲香不想要走,她也不想要晖原和凌羽臣单独相处,半天才说,“天冷了,王爷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吧……”

说罢,也不等凌羽臣、管家、晖原反应过来,一把拖着黛兰公主就下个西跨院走了过去,凌羽臣没有说话,只不过静静的看着两个人离开,管家却是径自慨叹:

“那个小丫头,第一次这么关心王爷呢。”

说罢,叹气,看了晖原一眼,然后做了个揖,自己退了出去。在大院里面,只剩下了凌羽臣和晖原两个人静静的对视,很久以后,晖原才开口:

“我们进屋去说吧,你……”

凌羽臣微笑,可是却是摇头,走过来,拉起晖原的手,然后向后院走了过去,晖原能够感觉到凌羽臣的手是冰冷的,她忍不住要呵斥:

“你还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凌羽臣看见晖原有些动怒,他只是浅浅的回答:

“不妨事的。”

“你的手都冷成这样了,还不妨事?”

“我体质本寒,”凌羽臣轻轻的放开了晖原的手,他指着后院里面已经结冰的鱼池,颇有些惋惜的说,“已经冬天了,少了观鱼的乐趣。”

晖原这才想起来,凌羽臣是喜欢观鱼的,他喜欢静静的看着鱼池里面的鱼儿在他面前聚集,想到这里,晖原轻声的问:

“六皇子,难道,权势就那么重要么?”

听到这句话,凌羽臣的身体微微的一僵,他回头,眼神有些悲痛的看着晖原,很久以后,只是回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见过他。”

晖原听见凌羽臣这么说,她也不由得心口一紧,她很希望凌羽臣否认,可是他没有否认,似乎是受了委屈,或者是觉得生气,晖原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七上八下的,却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已经带了哭腔:

“你……为什么不否认?你可以骗我,说你不认识他的!”

凌羽臣没有再笑,他略带忧伤的回头,看着晖原:

“我不想骗你。”

“你骗我的,难道还少么?”晖原想起他们见面相识以来的种种,“从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你不就已经开始骗我了么。”

“我说我叫羽臣,难道,这也是骗人么?”凌羽臣皱眉,“若是我一定要说我是六皇子,才算是不是骗人么?”

“那后来呢,很多事情,你怎么解释你中的毒、你的守卫、你的种种作为和行径?你难道没有为了权势韬光养晦的谋划?”

听着晖原的话,凌羽臣只是觉得,晖原的话,字字如刀,刻在他心上很痛、很痛,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可是,凌羽臣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也不想要骗你,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不说。”

晖原听了,也觉得胸中酸涩,很久以后,她才慢慢的问出来:

“羽臣,我想要问的,不过是一句,你真的要谋划了这个天下,哪怕是天下缟素、血流成河?”

看着晖原那么问,凌羽臣沉默,半天才说出一句:

“我命如此,事情,由不得我。”

晖原听了这话,却像是五雷轰顶一般,不由得自己退后了一步,有些怔愣的说:

“羽臣,我不在乎天下。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最终是看错了你……”

凌羽臣没有多言,他看着晖原,看着那个女子,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他自己是身处血腥无法自拔,而她,从天而降,把他从血腥中带出来,然后,他却自己选择,回到了血腥的世界之中,她,却不会再救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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