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兰坐在马车上,已经是哭倒在了那个胡姬女子的怀里,旁边的莲香无可奈何。她看着胡姬看着她疑惑的脸,也是微笑的解释:
“夫人,我陪你们一路。公主对我有恩,我送你们回去,我很快就走。”
听了这话,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心狠、嘴毒,但是对黛兰也是没有话说的好,所以,也就没有多做计较,毕竟女子孤身在外旅行,多个伴侣总是很好的。黛兰没有要王府的人送,她们也不需要。这样的离开,除了马车夫是一个年老的男子以外,也就是她们三个女子,带着的东西,也都是常用的几件衣服,女子的妆奁,银两和一些药材。干粮都没有多少,想必是出了京城就要赶快投个店家。
好在马车夫知道,出了京城,不消两个时辰的路程,就有一家客栈,价格公道,也不算是很贵。
所以,也是深夜,黛兰苦累了、她的母亲也是年纪有些大了,两个人路途颠簸,也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可是莲香没有想要睡的意思,她靠在马车上,本来也是想要闭目休息一会儿,却是听见了马蹄声。料想是有人,不过已经是深夜,官道上面竟然有如此急促的马蹄声音也是奇怪。
她撩开了帘子看了看,外面是一片的黑暗。
“姑娘还没有睡呢?”车夫头也不回的问。
莲香想了想,她警觉的看了看周围:
“什么人在骑马急行?这么晚了?”
“想必是赶路的人吧。”车夫放松的很,从京城的南门出来这一段路很是好走,所以他也没有多心,而是无聊的随意回答着。
莲香想了想,撩开了车帘就跃了出去,反而是惊的那个车夫险些拉停了马车,莲香飞身出去也就隐身在了黑暗之中,她觉得事情不对,就算是深夜赶车的路人,也不至于需要用快马加鞭,马蹄声音凌乱,而且是一路跟着黛兰的马车。
莲香离开以后,很快就有人跟上了马车,而且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马,看样子事京城的人,而且是皇家的卫兵,穿着和六皇子府上的差不多,不过就是很华贵。莲香忽然明白过来:是五皇子府上的人。
那些人平日里就在六皇子府上晃荡,随时观测着六皇子府上的动态,这次跟着出来,是要做什么。莲香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已经传来了一声马蹄的嘶鸣,接着是一声响箭,那个马车夫应声而倒下。
五皇子的人马竟然杀人,然后马车被拉着调转了车头,整个车身都被重新拉回了京城。莲香在暗处差点就要站起来,不过借着雪光的反射,莲香知道对方人很多,自己忍住冲动,看着他们远去了,这才从阴影之中跑出来,很快的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黛兰不能出事,这是莲香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就算是五皇子凌修彦,一定是不会动黛兰的,而且,在这个时候,黛兰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是会引起胡汉矛盾的,边疆未定,这样下去,必然会使得六皇子处于不利的地位。
却说黛兰她们虽然已经是睡熟过去了,可是终于还是被惊动醒来了,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却是一些陌生的蒙面男子,黛兰心中一惊,连忙拉住了母亲的手,自己却是握紧了手袖里面自己带过来的胡人小刀。
“你们是什么人?”黛兰知道,现在莲香不在身边,保护母亲是她为人子女的责任。
那些黑衣的男子也不答话,只是围住黛兰两人,她们现在是被困在了一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是拿着武器的黑衣人,虽然她们没有被捆起来,可是也不能看出来对方对她们有多好。
黛兰看见他们不回答,有些奇怪,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示意她不要说话。
“公主稍安勿躁。”半天,终于有人回答,听声音,黛兰总觉得是认识的人,回头,看见的,却是那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
“见过公主和夫人。”进来的人,是凌修彦,他气定神闲的看着黛兰和那个胡姬。
“夫人,别来无恙?”
“是你!”黛兰生气,站起来就想要给五皇子凌修彦一个耳光,他凭什么劫持她们。
“弟妹为何如此生气?是因为这封休书?”凌修彦晃动着手里的休书,放才他已经从手下那里取了出来。
看见休书被从自己身上搜走,黛兰更加窘迫,她险些要跌倒在了母亲的怀里。
“这位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黛兰的母亲显然要比黛兰镇定,看着凌修彦,依旧是不卑不亢。
凌修彦也是眉头一挑,很有兴致的看着黛兰母女,他也是略带了邪气笑:
“我倒是好奇得很,黛兰公主那么一个言辞得当的女子,如何得罪了我那六弟。他竟然在我胡汉相好的情况下,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休了自己胡人公主的妻子?”
黛兰和她母亲听了这话,已经暗自捏起了一把冷汗,五皇子凌修彦和六皇子凌羽臣的关系势如水火,看似维系着的是皇室的血缘关系,其实不是,而是一种两个人的斗争,无论是谁赢了这场二王之争,都需要拼搏上生死。
“这是我和羽臣的事情,无需王爷费心。”黛兰咬牙,硬撑着说道。
听了黛兰的话,凌修彦也是微微一笑,关押着黛兰和黛兰母亲的地方,乃是他五皇子府上最为隐蔽的地方,在六皇子府上都还有那么一个地下的密室,他五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地下的密室。这个密室就连死去的段氏和蝶姬都不知道,除了凌修彦和他的心月复死士以外,都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凌修彦虽然不通晓奇门遁甲之术,却是很明白这些道理,他唯一担心害怕的是,若是那个通晓迷宫和阵法的晖原,有一天是在是好奇,也就找到了黛兰。
因此,要在晖原发现黛兰母女之前,就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将凌羽臣拉下权力的顶端,而且,永世不能翻身。此时,绝对不能犹豫,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必然会被凌羽臣还有那个来路不明还对他凌修彦有深刻敌意的星官给打击死,皇帝明显立储在即,如此下去,若是他再不采取行动,肯定太子位就是凌羽臣的。七皇子不明显表态,但是能够给凌羽臣时常送些东西过去,十六皇子明显是偏向于凌羽臣的,凌修彦很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必然要赶快动手。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弟妹好歹也是我凌家的人,弟弟怎么能如此不懂事说休就休,待我明日禀明了父皇,好让弟妹好过些。”凌修彦带笑说着。
“你……”黛兰心里冷了,她自然很清楚若是凌修彦禀明了皇上会有怎样的后果,凌羽臣很可能会面临着责难,胡人的兵马借机要挟,皇帝难保会杀了自己的儿子保住锦朝的江山。虽然不是很清楚凌修彦和凌羽臣的仇恨有多深,但是确实明白自己不能落在凌修彦的手上。
“这位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黛兰的母亲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
凌修彦眯着眼睛看着黛兰的母亲很久,终于是挥了挥手,让手下人解开了黛兰母女身上的绳子,走过来一步:
“夫人请说。”
那胡姬站起来,看了黛兰一眼,也是轻笑一声:
“痴儿,二十四桥明月夜,二十四桥亦何有?可叹,可悲。”
黛兰一惊,还没有待反应过来,凌修彦心中也有些奇怪,说时迟、那时快,那胡姬女人,竟然用尽了全力,撞上了旁边尖锐的墙角,霎时间太阳穴上鲜血飞溅,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委顿在地,墙角都被撞得猩红点点,那女人撞得毫不留情,求死之心已决,凌修彦的手下赶过去的时候,竟然已经断气。
“母亲——”黛兰连忙扑到过去,却是那些手下怕她也自寻短见,连忙拦住,可怜黛兰,竟然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面前。
凌修彦心中吃惊,脸上却很是淡然,叹道:
“却未料到,竟是如此烈女子。六弟,当真有天人相助。”
回头,再看黛兰,那个美丽、柔弱的胡姬女子,竟然整个人痴了一般,呆呆的退了几步,委顿在地,眼中有泪,脸庞上也是泪,长长的睫毛上都是泪水满满。看上去就令人怜惜的想要替她拭去泪痕,她的手指死死的扣在自己的手心之中,母亲从小真正可谓“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终于是命由天定,人不可违。天年不曾颐养,就已经天人永隔。手心被修长的指甲生生剜出了鲜血,嘴唇被也咬破,黛兰整个人在颤抖,如此场景,却是凄惨。
看得常人定然是要回头闭目的,偏偏凌修彦已经半魔半人,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男子,恐怕已经少有事情能够撩动他心底同情的那根琴弦。
忽然,黛兰看着凌修彦笑了,笑的灿烂而且空洞,她一边笑,一边说得凄惨:
“半缘修道半缘君……”
“你……”凌修彦出手,他生怕黛兰疯了,他一指点向黛兰的睡穴。
可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黛兰手袖里面一直握紧的那柄胡姬的小刀,已经先凌修彦一步,刺进了自己的喉咙,她没有刺向胸口——她知道刺向胸口有可能没有死,她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自杀,刀割破喉咙的时候,黛兰仿佛听见了胡姬花开的声音,犹如春风扶柳,犹如——她第一次见到凌羽臣。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