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 人算难敌天心变

作者 : 埃熵

南宫弦音僵直在当场,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

“你怎么可以这样要求我?!你知不知道他们当年是怎样对待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我就是为了今天我才要来的,不然,不然,我是为什么要放弃我的嗓音,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抛弃,我是为什么要自己黑发变白头,然后伤痕累累呢?小浅,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云小浅笑了:

“你不、不答应我,没、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就这么,这么耗着吧。”

“小浅,你不要胡闹!”北宫沐箫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看着云小浅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慈爱是绝对装不出来的,他心中有千般滋味,但是都换做了一种,他只是知道,他有开心,那种终于找到了自己孩子的开心。

云小浅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但是她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碧蕺!”南宫弦音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手上有碧蕺,你快点服下去。”

云小浅摇头:

“这是北宫逆的药,我不、不能用。”

“你不要命了?!在这么耗下去你会死的。”南宫琴音惊呼。

“我说过,我会救他,无论是赔上什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救他。”

“我不会救他的。”

“那么我也不会服下碧蕺,”云小浅冷冷的说,“你只能选择救或者不救,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你不救他,那么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治疗。”

南宫弦音泪水涌出来,她看着云小浅,用她及其难听的声音说道:

“傻孩子,你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明白?他是你的亲生哥哥,你怎么可以如此执迷不悟?!就算我救了他,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何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开玩笑,你……”

北宫沐箫听着轻轻的一怔,南宫弦音她到底在说什么。

云小浅脸色惨白,她看了看身后的北宫逆,她微笑:

“我明白,我明白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亲人,我明白如果我今天让你杀了他我会一辈子都难过,我明白我自己的内心里,无论他是不是我的亲哥哥,我都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活着。”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即使被救活了也活不过二十岁?!”

“我当然知道,他的病就是我看的。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活下去?”云小浅往后退,她走到了北宫逆的身边,慢慢的蹲身下去,“如果你不救,那么我会用我的方法救他。”

北宫逆被云小浅封住了睡穴,一直都在昏迷,这个时候云小浅一手紧握着金针,一手握着碧蕺,她看着南宫弦音,什么都没有说。

南宫弦音颓然的退后了两步,跌坐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小浅,自己的女儿,从她出生到她长大,南宫弦音几乎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女儿,因为她喜欢沉默不说话。云小浅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守护的人,南宫弦音看着昏迷的北宫逆,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云小浅这个时候才放下她握着金针的手,搭上了北宫逆的脉门,然而,她的这一搭,却怎么也模不到北宫逆的脉搏。云小浅心中“咯噔”的在响,她又探了探北宫逆的鼻息,竟然也是没有。

云小浅吓得一下子委顿在地,看见她那般惊讶,南宫琴音和北宫沐箫连忙赶了过来,两个人都看着云小浅脸色一分一分白下去,她不相信的摇头:

“怎么可能――”

看过北宫逆泛白的眼皮,南宫琴音也坐在了地上:

“逆儿,终究,还是守不住啊――”

说毕,她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北宫逆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但是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心跳也已经没有了,脉搏完全模不到。云小浅看的出来,他的颈项上有淡淡的绿蓝色,那种是浣花特有的颜色,应该是毒气上涌,要了他的性命。他的脸此刻是如此的英俊,还有一些诡异的漂亮,应该是倾城绝代的功劳。

如此死法,应当是中了倾城绝代里面死得最好的了,在还没有化为一具皮囊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不用看着自己的内脏和骨头一天一天化为血水。

然而,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云小浅握着碧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她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北宫逆的肩头,你不是曾经说过我们兄弟,彼此之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我看到你统一了江南的一天。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有我在,你就会活的好好的吗。

怎么,你偏偏就是不等我。

云小浅竟然流不出泪水来,她慢慢的转头,对着南宫弦音,她看着南宫弦音满头的白发和一身的伤痕,她竟然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

“他死了,你总算满意了吧。”

南宫弦音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她近乎疯狂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他竟然死了,他竟然死了!”

云小浅看着南宫弦音,又看看南宫琴音,突然觉得很悲哀,这样的两姐妹,本来是可以很幸福的日子,到底是因为在纠葛些什么呢。

“那么,姐姐,下面轮到你了。”南宫弦音站了起来,手指直指她的姐姐。

“他已经死了,我本来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南宫琴音站起来,“你要杀就杀吧,一切的孽果都是我酿成的,那么我会来承担。”

北宫沐箫看着她们两个姐妹,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他割开了手指,在鲜血流出来的那个瞬间,一个白色的结界落了下来,罩住了南宫弦音、南宫琴音、云小浅、北宫逆和他五个人。

“净化之界?你怎么会西域圣教的法术?”南宫弦音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也是见识很广。

北宫沐箫自嘲的笑:

“这个,自然是很多年以前一个故人在临死之前教我的。她知道我命中注定会有此一劫,她说如果无法躲过,那么就用这个结界,告诉我想要告诉的人,真相。”

“沐箫,你――”南宫琴音想要阻止什么,却被北宫沐箫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琴音,十八年前,我们做了这个决定,本来打算是要把这个真相烂死在我们彼此的心里,然而,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酿下了如此恶果。我们把弦音逼到了如此境界,我们的孩子们,也是这般苦不堪言。现在逆儿已经死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他托付我们办的事情,虽然我们没有办的完美,但是我们至少守了十八年。现在,是该告诉弦音真相了。净化之境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我们可以说出真相了。”

南宫琴音听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北宫逆的尸体,她每次看见那个孩子,她就会莫名绝得忧伤,因为他让她不得不去回想一个故人,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可是那个人确实那么深刻的留在了她的记忆里面,让她在每个夜晚,都禁不住要想起他,想起他苍白的脸色,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看见他对她微笑,然后尸体掩埋在黄沙之中。每夜都在这样的梦中惊醒,汗凉湿了脖子,让人心里很疼痛。

北宫沐箫干咳了一声,他迈步挡在了南宫琴音和南宫弦音之间,他抬头看着那个已经是满头白发嗓音尽毁的女子,她曾经倾国的容颜其实一直都在他心中,他何曾忘记她的美丽,她的体贴她的可爱,可是他要怎么去弥补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亏欠。最苦的相爱,不是相爱不能在一起。而是我明明那么深的爱着你,可是我还是要伤害你,而且不能对你解释,任你恨我任你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弦音……其实,我想要告诉你,北宫逆,他……”

“你是想要解释十八年前你对我始乱终弃的事情么,我想不用了,我不会再听你的任何解释,我现在只是想要杀了那个女人,杀了你,然后带着我的女儿离开这里。”

“弦音,我――”北宫沐箫想要解释,可是南宫弦音已经出手,他只好拿出他的木箫来抵挡。

“弦音你快点住手!”南宫琴音看着焦急,可是她已经无力在帮忙了。

南宫弦音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她右手飘飞的铁袖是用的一招“千翼”,袖子凛冽的变化,就好像是白色的羽翼在飘飞。那般美丽的招数,确实配合了她变得狰狞恐怖的脸,南宫弦音已经杀红了眼,她怎么可以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她那么爱他,以为此生非他不嫁,也的确等到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她的日子,可是,她怎么又可以忘记,当她一位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的时候,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带着她的姐姐私奔了。

因为太爱,所以恨起来,才会那么奋不顾身,想要爱到要他死。

南宫弦音的左手如钩,在口中浅浅吟唱的同时,一招“残月如钩”就已经成型,北宫沐箫怎么抵挡得住翼月教白翼和月轮的同时攻击,白色的月光顺着他的右臂划过,鲜血飞溅。北宫沐箫持箫不稳,木箫应声落地。

南宫弦音此时突然抽剑,她腰间有一把紫青色的软剑,直接指着北宫沐箫的颈项:

“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琴音看见北宫沐箫手上,她从后面跑了上来,捂住了北宫沐箫在汩汩流血的手臂。

“弦音,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南宫琴音此时却一把拉开了北宫沐箫,挺身站在了北宫沐箫前面:

“弦音,沐箫要告诉你的是,他这么十八年来,一直都在心里记挂着你。”

“噢?”南宫弦音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两个,她就像是抓到了老鼠的猫,玩味地看着即将要死的老鼠,无论老鼠怎么挣扎,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是绝美的杀人艺术。

“他的书房里面一直都有你的画像,你送给他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有丢弃,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真正快乐过,他一直在托人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家里专门有一间屋子,他一直要人按照你最喜欢的样式布置着,他……”

“呵呵,是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他要在婚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离开我呢?”

“那是因为――”

“够了!”南宫弦音的剑握紧了,“我想我不想再听你们的花言巧语了,你们以为说点这样煽情的假话,我就会放过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想也不要想。”

“琴音,你不用帮我辩解了。”北宫沐箫叹气。

“呵呵,你们倒是夫妻同心啊。要不要我发慈悲,一剑了结了你们两个?”

“弦音,你不要杀他,若不是我,他是不会离开你的。”南宫琴音急了,她不要再有人因为她死去了,她明白自己当年是有多么的过分和自私,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是么?姐姐也就是说我南宫弦音的魅力不如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说的话太多了!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有染!”南宫弦音冷冷的说,她不稀罕她的解释,她讨厌这个从小什么都要和她抢的姐姐。若不是姐姐的存在,母亲怎么会那么对自己。

想到这里,她竟然举剑往前一刺。

看见她真的动手,北宫沐箫想要拉开南宫琴音,可是南宫琴音却是一笑,一把拉紧了妹妹手中的剑,自己握着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你――”南宫弦音有些惊讶。

“琴音!”北宫沐箫一下子接住了南宫琴音倒下的身体。

“沐箫……告、告诉弦音,是、是欠你们的,不、不是你……”

“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我们不是都约定好了,隐瞒这个秘密的后果要我们一起承担的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弦、弦音……”南宫琴音对着自己的妹妹伸出了手。

南宫弦音却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姐姐一眼,可是心里却是有别样的滋味翻过。

“弦音……答应我,听、听着沐箫把一切都说、说完,是、是姐姐、姐姐对、对不起你……”南宫琴音没有说完,她就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北宫沐箫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那么的坚强,可是,她最终还是走了这样的路,他和她都有无奈。

人在江湖,谁能抛弃那个“义”字。

“她是你的亲姐姐。”北宫沐箫慢慢的搂着正在慢慢变凉的南宫琴音的尸体,慢慢的说。

“没有亲姐姐抢自己妹妹丈夫的。”

“她从来就没有抢。”

“骗人。”

“我没有骗你。”

“如果她没有抢我的丈夫,那么,地上死去的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因为有苦衷,怎么会带着妹妹的丈夫在妹妹的婚礼上抛弃妹妹,还和这个男子生下一个孩子?”

“呵呵,”北宫沐箫眼中又一次流出了泪水,“逆儿,呵呵,你说逆儿吗?呵呵呵。”

“你笑什么?”

北宫沐箫搂紧了南宫琴音的尸体:

“因为,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就是一个被我们隐瞒了的事情。”

“错误?隐瞒?”

“因为,逆儿根本不是我和琴音的儿子。”

“什么?!你说什么?!”南宫弦音惊讶的退后了一步,撞在了净化之境的墙面上,她跌坐在地。意思是,她恨了十八年,竟然,是恨错了?

“他的父亲是多年以前纵横西域的一个孤胆剑客池乔木,他的母亲是西域圣教继承了银弋之瞳的银月家族的银月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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