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北宫逆疯狂的举动都对云小浅说清楚了。络月给他们倒好了茶水以后,就很懂事的离开了。
“他……疯了吗?”云小浅半天都不能缓过神来,那个理智到不会做任何没有利益事情的男人,那个自我到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你也觉得他疯了对不对,太好了,你劝他交出上官末尘,我带走。立刻可以解除了北宫家的围困,他也会有很多需要的东西,权势和名利。”
“你的意思是说,他和朝廷对抗?”
“恩,是啊。”
“他……”云小浅突然有点词穷,她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浅,我知道,我想你应该清楚,锦朝的皇室到底也是在叛乱之中夺得了皇位,锦朝百年,实属不易。虽然当今圣上不是什么明君,但是他至少还是保护住了锦朝江山的延续,此刻与胡人联合,是逼不得已的办法。”
“我不懂得天下兴亡道理,”云小浅不客气的打断了藤一的话,“可是,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
“为了一个上官末尘,你要逼着北宫逆亲手毁掉北宫家吗?”藤一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云小浅,她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感情用事的多。
云小浅沉默,她明白自己很过分。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北宫府,不说是北宫逆的基业,是北宫沐箫那么多年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在江南的四大家族里面,北宫府一直有着绝对的控制力。不仅仅是因为钱财,而且也因为一直以来北宫府善于平衡江湖中的各种势力。
而,北宫逆,他每走一步都会在事前先算好事情发展的每一步,步步都在心中,没有任何的差错,也不会让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出现。他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你当真,要逼得他如此么?”藤一摇头叹气,果然,北宫逆是最了解云小浅的人,他不能说动她。
“我想要去见见上官末尘。”云小浅突然起身,在藤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小浅已经随手抓起了挂在旁边的蓝色披风,整个人从窗口掠了出去。
藤一看着云小浅的身形,他知道他这次来交涉是彻底的失败了。本来希望北宫逆和云小浅能够听他的劝,不要和锦朝作对了。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当今圣上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单凭他当年为了一个女人就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来看,就知道他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在没有理智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他不惜启用最危险的胡人的军队,就可以看出来,他是非会要了上官末尘的性命的。
你们这般帮他,就算是逃出去,你们也恐怕要奔波一生了。
藤一摇头叹气,晖原不在身边,他似乎有点怀念那个什么都很看得开的女子了。
云小浅掠起很高,她在北宫府的房顶上跳跃。一边把披风系紧,蓝色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云小浅忽然想起了那个很喜欢蓝色的女子,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女子。
付烟淼,她还好么。
云小浅很快就落在了地面上,在她落地的时候,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我说吧,有个家伙是绝对不会乖乖的躺在房里休息的。”
“恩,你这一步棋走得急了。”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云小浅惊讶的起身,她看着远处坐在亭子里面对弈的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衣。两人都是黑发覆额,状甚安详。
“你们――”自从醒过来,云小浅觉得她随时都处于惊讶之中。
“恩,是有些急。不如我悔棋吧。”
“公子的棋艺高超,若是悔了,我如何能赢?”
上官末尘闻言,也是微笑,抬起了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回头微笑着看着云小浅: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北宫逆也是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回头浅浅的笑。
“没有想到你们还可以一起下棋。”云小浅坐到了桌边,她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很开心这两个人终于没有兵戎相见。
“若不是某个人非要来吵人清眠,我还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呢。”上官末尘撇嘴。
北宫逆只是随便勾了勾嘴角。
“末尘,我有话对你说。”云小浅正色,她知道现在不是和上官末尘胡闹的时候。生死攸关,外面的情况容不得她又半点的调侃。
北宫逆这个时候,已经很有风度的站了起来:
“好了,我去看看烟淼。”
云小浅感激的看了北宫逆一眼,上官末尘也惊讶于北宫逆竟然愿意这样就离开,他们看着北宫逆慢慢离开的身影,上官末尘终于忍不住对云小浅说:
“我的确不如他。”
“啊?”云小浅简直不相信这句话是从那个向来自负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好了,我的大小姐,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上官末尘伸了个懒腰,“怎么你们北宫家的人都喜欢饶人清梦。”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起兵造反?”
“呵呵,自然是看不惯那个老皇帝的昏庸无能。”
“如果一个人看不惯就要起来造反,锦朝早就被反了不知道多少次,”云小浅知道上官末尘是在逃避话题,“到底为什么?”
“或许,你应该去问北宫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你不觉得,如此做下去,会亏欠他很多么?”
“我早就劝过他,我要他抓了我,然后交给锦朝的皇帝。然而,他不听,他执意要帮我,留住我的性命。你可以去劝他,如果劝不了,记得,用你的金针制服了我。然后绑了我,把我交给锦朝的军队。你一样可以帮助北宫家获得应得的东西,我的北宫小姐。”
云小浅闻言,心里被上官末尘的话刺痛,她堪堪退了一步:
“我根本就不想你被抓走。”
“锦朝的大军不会轻易就退兵,还有很多的事情够北宫逆忙的,你应该去帮他而不是和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上官末尘,你和他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让你们受到伤害,这是我绝对不会容忍的事情。”
“小浅,齐人非福。”上官末尘淡淡的说。
“知道么?若是他真的将你交给了锦朝,我想我会杀了他给你报仇的。”云小浅慢慢的在上官末尘身后说着,她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但是她说的很坚定。
闻言,上官末尘震惊,他想起了北宫逆最后嘲讽的话,上官末尘心里有了欣喜。然而,很快就又被一种苦涩给代替――原来他是那么了解她。
“我希望一切都好。末尘,如果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你带我回到大漠去吧。我们远离江湖,我们吃一辈子鱼。”
上官末尘回头,看着云小浅,他很想要答应她,然而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答应她的时间,他等待这句话已近太久太久,久到等到的时候,他已无力承诺。他现在疲于奔命,怎么还可以带着她回家。天地茫茫,无处为家。
忍住了心中无限的悲怆,上官末尘轻轻的拍了拍云小浅的头:
“傻瓜,你走了,北宫府怎么办?”
“不是还有北宫逆和付烟淼么?”
“你就舍得这样跟我走了?”上官末尘笑着,揉乱了云小浅的头发,“你如何放得下北宫逆?”
“他……”
“他待你很好,他为了你愿意用举家性命相赌,这一点,我自问比不上他。你应当留下来照顾他,嫁给他,和他一起将整个武林重新建立。”
“他已经有烟淼了,”云小浅的眼神有些黯然,“何况,没有人会嫁给自己哥哥的。”
“他……”上官末尘正准备解释,然而,突然出现的人却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样,我有打扰你们吗?”北宫逆微笑着站在长亭口,他一身的白衣,此刻,右臂上竟然有了殷红的一道血痕,血色暗淡,说明已经受伤很久。
“你受伤了?”云小浅掠步过去,绷带和药已经在手上了。
“恩,”看着云小浅过来,北宫逆对着上官末尘有些抱歉的颔首,“我遇到一点小麻烦。”
云小浅的绷带刚刚缠好,就听见了外面激烈的打斗声:
“锦朝的军队已经发动进攻了?!”
北宫逆摇头,苦笑。
“北宫逆!拿命来!”一个白衣的女子冲了进来,她长发散乱,手中握着一只淡蓝色的发簪。
“烟淼?”云小浅哑然,她――果然是疯了么。
“北宫逆!我要杀了你。”付烟淼冲过了很多人的阻拦,径直向北宫逆和云小浅这边杀了过来。云小浅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她手中金针一把的飞了过去。
可是付烟淼的武功了得,怎么可能会被云小浅随意撒过的金针刺中。云小浅拉起北宫逆就直接退后:
“喂,我说,那个杵在那里看热闹的猪头,你是不是该帮忙一下?”
上官末尘悠闲的喝茶:
“这是你们北宫府的家务事哎,我似乎不便出手吧。”
“上官末尘!”云小浅气急,都什么时候了。
北宫逆确是在付烟淼下一击到来的时候,及时拉着云小浅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他的武功本来应当和付烟淼不相上下。若算上了术法付烟淼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然而,究竟是为什么,北宫逆情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动用术法。
上官末尘突然出手,指缝之中夹着的棋子射向了付烟淼,付烟淼感觉到了身后的攻击,她一招“月白风清”,回头之间,一面冰墙已经立了起来。尽数挡住了上官末尘的棋子,云小浅知道付烟淼虽然疯了,但是月轮的武功她一点都没有忘记。云小浅看了一眼北宫逆,她出手,银针飞出,刺向付烟淼的天柱穴。北宫逆手中的白玉箫突然出鞘,他攻击的是付烟淼的左手。
付烟淼三面受敌,固然有些吃不消。
就在她接住了北宫逆箫的同时,云小浅的银针也得手。刺入的银针没有给付烟淼多少的痛苦,她就失去了知觉。昏倒在了北宫逆的怀里。
“烟淼怎么回事?”
“她醒来一直都很好,我进入房间的时候,她也很安静,只是没有想到她听见我的名字,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直吼着要杀我。”
“我帮她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云小浅背起付烟淼,不出所料的话,这种受到刺激变疯的人,是很难治好的。
直到云小浅和付烟淼完全消失以后,上官末尘才一把抓紧了北宫逆的领口: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那个妖女伤了她怎么办?”
北宫逆没有理会上官末尘的反应,他只是有些落寞的叹气。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真相?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你们之间根本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你明明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北宫家的孩子。”上官末尘质问,若不是北宫逆的突然出现,他早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上官末尘狠狠的把北宫逆摔在了地上,“她待你那么好,你这样瞒着她以为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吗?付烟淼到底是哪里好,你竟然要这样维护她?!她不过是一个翼月教的杀手,她杀了那么多的人,还杀死了你未婚妻全家,你怎么会这么执迷不悟?!”
“我不是执迷不悟,”北宫逆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以为,云小浅愿意知道我已经知道她并不是我妹妹吗?”
“你什么意思?”上官末尘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
“她不想知道。”
上官末尘惊讶不已,这明明是个喜讯,云小浅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
“第一,她不想接管北宫家,她习惯了流浪和四处漂泊。第二,她不想我在江湖上没有立足之地。第三,她待烟淼很好,她希望烟淼幸福。”北宫逆慢慢的解释,虽然他说的很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她……”
“而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成全她的这种心意。”
北宫逆叹气,他知道,天地茫茫,他是再也找不回那个女子了。无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谁都回不去了。
“你……”上官末尘不知道要怎么说。
“就算我现在愿意娶,她也是不愿意嫁的吧。”
上官末尘惊讶的看着北宫逆,这个男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人的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然而,确是如此境地。
他,其实比自己,更加可怜吧。
“所以,还不如就让她以为,我认定她是妹妹,所以才这么照顾她的吧,”北宫逆昂首,他没有让眼角的泪水流出来,长叹一声,“如此,对我们大家都好。”
上官末尘没有再说话,他拍了拍北宫逆的肩。
他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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