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星期天早晨,道边的一家宾馆里闪出一对青年男女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搂着一个顶着爆炸式头发的女人,出了宾馆在道路边公然打情骂俏。
从市场归来的天京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曾末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曾末寒一副处事不惊地样子对天京说道。
天京走到女人面前,“你要给一个穷光蛋生孩子吗?你想住那三间滴水的瓦屋吗?你想睡他家那黑黑的棉絮吗?”
女人笑了,“怎么?我看你快想要动手打人了,是吗?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嚣张什么啊?连最原始的武器也没有,你得意什么?知道你家里有几个钱,可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有哪个女人愿意要?”
过分!太过分了!天京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现在是仗着谁在这,竟然对我说这种话?”
“放手!”曾末寒大吼道。
天京的火气就如火山爆发般,“腾”地一下汹涌而出:“曾末寒,你给我听好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你非得要我替你养你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吗?你想都不要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威胁是吗?曾末寒笑了笑:“那个能够帮你的丫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再说了,即使她活着,她也不并一定会帮助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姐姐,做为人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死也会带着你死,你给我记住了。”丢下这句话,天京就走了。
“张天京,这是你的诅咒吗?”
天京没有回答曾末寒的问题,就离开了。
无法离开曾末寒,没法过没有他的日子,他要离开自己,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天京带着这样的思想,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自已住的楼下,见有位老人正在卖耗子药,天京便掏钱买了两包。
只有自己死掉才不会伤心难过,只有自己死掉才可以从痛苦悲伤中解月兑,天京一步做两步走上楼梯,开门走进了房间。
本来正给青青喂食的楠京,突然间视线一片模糊。对于在玻璃缸中的青青,它的头,楠京看不见,至于它的眼神楠京就更无法看到,楠京能看到的只有青青的尾巴,青青的身体和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楠京急了,慌了,连忙去抓青青的尾巴,然后试探着用手往青青前面模去,结果模到了青青的身子和头。
无法看见青青的头和身体,但却能模着,楠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紧接着心口也开始痛起来。
抬头往四周看去,各种各样的鲜花鲜艳夺目,颜色分明,连装修成黑白色相间的墙壁哪一道是白哪一道是黑,楠京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当她再次低下头看青青,看到的仍然是青青的尾巴。
将两包耗子药对烧酒喝了下去,天京的肚子马上就开始剧烈地疼痛了。想要吐,却吐不出,想要往门口爬,却全身无力。
丫头啊,你来救救我,丫头啊,你来帮帮我……
“……丫头,你来救救我吧!救救我吧……丫头,你快来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现在又不想死了。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好害怕!曾末寒,你不得好死!”
环顾四周,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再次看青青,还是只能看到它的尾巴。这一刻,楠京绝望了。泪水席卷了她,包围了她。心在跳跳地痛,疼一下,歇一下。
从外面进来的顺逆见楠京坐在地上,很是奇怪:“楠京,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你能看
见青青的头和身体吗?”
顺逆点点头:“我能看见,怎么了?我在门口看得清楚着呢。”
“我只能看到它的尾巴,我看不到它的头和身体,我不知这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顺逆瞪大了眼睛。
“我别的东西都可以看见,唯独看不到青青的头和身体,只能看见它的尾巴。”
楠京这是怎么了?
“你再试试看,也许这一下就能看见了。”顺逆安慰起楠京来,“再试试,别着急,不要慌。应该会好的,没事的,你又没做坏事,一定会好的,再等等,别哭了,呆会都成熊猫眼了,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也只能等了,没办法了。顺逆姐,谢谢你!”
“瞧你,跟我客气做什么?”
“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你,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还不知带着青青在何处飘呢。”
“不要这么说,你来帮了我很多的忙。”顺逆总是那么温柔地笑。
下课铃响后,曾末冬抱着文件夹走出了教室。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拿起手机来。
“喂!是……什么?你说她自杀了?”曾末冬惊慌失措地把文件夹递给从对面走过来的一位男老师,“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事情必须要出门,麻烦帮我把这个带到办公室去。”
曾末冬对男老师说了这句话后准备往前跑,这时男老师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自杀了?”
“等回来再说!”
曾末冬一到了医院便在走道上慌慌张张地奔跑着。
看见弟弟呆坐在椅子上,曾末冬就知道电话里说的事已成为了现实。
“现在没有办法了吗?她不会再醒了吗?她是不是不会再醒了?”见到医生走过来,曾末寒这样问道。
医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去看看她吧!”医生这么说了一句就走了。
“哥,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哥我好害怕。怎么办……我好害怕!”
“还能怎么办?只有把她送回家了。”
太平间就在眼前,曾末寒却不敢走进去,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在原地打转。用力撞了好几下墙,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且来回踱步。
怎么办……该怎么办?应该要怎么做才好……无论如何,兜里的遗书是绝不可以交给天京爸妈的……
夜晚,楠京流着泪在日记本上写道:
为什么我就是看不到青青的头和身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上天是要让我离开蛇吗?怎么会这样对我?我并没有做一件坏事,我没有故意去伤害过一条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
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看不到青青的眼神,我怎么能够与之交流呢?要知道以前是因为我看得懂蛇的眼神,所以我才能与蛇和睦相处,现在让我怎么办呢?要我离开蛇吗?
我做不到。
我无法做到离开蛇。
通常人们都认为蛇丑陋,蛇的样子令人恶心,但我没有这样认为过,尤其是青青,我认为它是我所见蛇中最美丽的一条,有时我在想,若是真有修炼这回事的话,它修炼五百年后,能与《白蛇传》中的青蛇相媲美。
与此同时,楠京家里是哭的海洋。
在院子中央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的润子,惨叫一声天京的名字之后,支持不住昏倒在地上。
张敬民、张扬和运子泪流满面。曾末寒跪在院子中央哭泣。
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枕头边有一种好刺耳的声音一直在响个不停,吵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深深的梦乡。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爬起来,云稀此时真想把那个打电话的家伙给抓起来揍一顿。
“哥,是我。”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岑惠的声音。
云稀冷冷地哼了一声。
“哥,你的声音很奇怪,是在睡觉吗?又喝酒了是不是?”
“挂了。”害怕岑惠再打来电话,云稀干脆把手机电池给卸了下来。
听着云稀挂掉了电话,岑惠非常生气。
江云稀,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为什么要一直想着你,我岑惠决定从现在起不理你了。
一把将手中的电话摔到墙角,岑惠抱着枕头大哭起来。自己真的能离开云稀吗?她曾在内心中将这个问题重复了几十遍,然而最终得出的答案还是:不能!
与此同时,村里杂货店老板娘正拿起电话机,准备给云稀打电话。
蛇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许蛇丫会跑回来,我得给他打个电话……
杂货店老板娘连打了四次电话给云稀,结果传来的声音总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杂货店老板娘气得“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天京啊,你这样走,离开爸爸,爸爸即使是迎着风哭泣,泪水也一样沾湿了胸口的衣裳,淋得我的心也要下起雨来……你就是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舒服解月兑,却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不是不知道,你妈她有多么疼爱你,你不是不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希望之翼……爸爸只有你,只有你啊……你走了,让爸爸怎么办?怎么办?
天京的死,让张敬民看起来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丫头啊,你到底在哪里?你有没有听到女乃女乃在心里呼唤你的声音啊?天京走了,离开了,丫头啊……
悲伤的运子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流泪。
张扬一个劲地喃喃自语:“该怎么办?怎么办?”
记德走到张敬民面前,小声问道:“大哥,蛇丫还是没有消息吗?”
蛇丫?
看大哥瞪大的双眼,记德说道:“就是丫头啊,你的小女儿张楠京……”
我的小女儿?张楠京?
“你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失忆了啊?这个时候你应把她给找回来啊?已经死了一个了,再不把丢的那个找回来,你以后想靠谁啊?”记德用十分高的声音说道。
找回来?
运子站了起来:“是得把丫头给找回来,丫头没有死,她曾回来过,就证明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醒过来的润子开门走了出来:“找那个死丫头做什么?找她做什么?我不要见到她,我不要再看到她……”
清晨,正准备出门的云稀看见岑惠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哥!”
“什么事?”虽然觉得岑惠太黏人,但考虑到父母亲,云稀还是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回答她。
“为什么昨晚挂我的电话?你为什么要挂我的电话?”
“我心情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非常不好……”
“岑惠,我问你,人一般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发疯?”
“哥?”
“回去吧!快回去吧!别来找我,不要找我,请你回家吧!”
“为什么你只把我当妹妹,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只是妹妹而不是女人吗?难道我就不是女人吗?在你的眼里,我永远都只是妹妹吗?”
“在我的眼里,你只是妹妹,是妹妹。”云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已经这样回答岑惠很多次了。
“哥,我讨厌你!”岑惠一巴掌打向云稀的脸颊后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