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冥 第九十七章 河东狮吼胭脂虎啸

作者 : 八分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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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殿堂大门紧闭,几扇残破的窗棂上微微透进来些亮光。殿堂正中立着一座灰蒙蒙的神龛,龛中的神像已经斑驳残破,面目全非了。黑暗中看去竟是一团张牙舞爪的怪异黑影,倒像是夜魅巨鬼似的。

神龛后面,摆着一副木床。木床上被白布覆盖的严严实实,白布下静静的凸现着一个瘦长的人形。

殿堂的一处角落里,飞天夜叉和七八个身披重盔的金爪熊精,东张西望的站在一块厚重的石板前。石板的一侧,便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阵阵凉风带着微微的声响从洞中涌出,将久未打扫的地面上吹扬的灰飞烟舞。

洞口的另一侧,丫头蓝燕瘦削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黑暗中,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此时,张天师站着蓝丫头的身后,肩膀kao着一根粗大的木柱,正在傻愣愣的直挠头。眼前的这个事,还真是够头疼的。

两人从秘道里出来之后,很顺利的翻墙进入了林庆元独居的院子。不过进了屋子一看,张戈和丫头便傻了眼。屋子里边黑灯凉铺,受了重创的林庆元根本就不在。

丫头很失望的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两个大眼眶中泪水一个劲的直转悠。

这位林师弟斗法落败,还粘了一身的尸毒,大大损了师门的面子。以混元宗老白毛行事的风格,恐怕多半已经把他给处置掉了吧。

过了老半天。张戈才心翼翼地开了口,巧舌如簧的劝慰了一番,将蓝丫头又带回了那座废弃的殿堂之中。

来到了秘道的入口,丫头却咬着嘴唇把身子转了过去,低头垂手无声的抽泣起来。显然,没能见到苦命的林师弟最后一面,让她心里有了些自责的情绪。这样地局面。张天师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此时夜已经很晚了,再不赶回去休息的话。明儿就甭想爬起来了。而且这地方也不对,在混元观里多耽搁一刻,便要多上一些风险。从哪个角度来,拉着丫头快点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啊。

但此刻丫头心里万分悲苦,自己这话可怎么好出口呢?

“子,她这还有完没完啊?别傻站着啊。过去催催啊……”正在为难地当口,妖猫九爷很不耐烦的开了腔。

张天师轻咳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向前迈了两步之后,却又皱着眉头微微一叹气,脚下方向一转,居然朝着殿堂正门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张天师虽然是个愣头青的性子,但还是很讲人情味的。丫头心里这会正难受。张戈也就不打算去催她了,反而要通过门缝张望外面的动静,充当一个哨兵地角色,以防有人突然闯进来。

“哎哎,你咋回事啊,怎么了?”妖猫九爷被张戈这一举动闹得莫名其妙。尖着嗓子嚷嚷了起来。

老九这花腔男高音是越来越有劲头了!张戈咋着牙花子,单手五指一打手诀,没好气的道:“别瞎嚷嚷了,烦死了!在这多呆会有什么,你害怕了?”

九爷被的一愣神,转瞬男高音又攀升了一个音阶。

张天师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老九打着口头官司,眯缝着眼睛凑到门缝上,竭力向外张望了起来。

这处殿堂年久失修,两扇宽厚的正门木质也已经开始风化斑驳。闪出的这一道门缝足足两三指宽。倒是一处理想的哨位。

殿堂外面,便是混元观的后殿。夜幕中地道观后殿。静悄悄的一片,殿堂楼阁花草树木竟好似也融进了黑暗之中。真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在九爷的咆哮声中,张戈向外看了一看,入眼只是黑漆漆的夜色。想了一想,张戈便索性运起了天眼,再度向着外面望去。

与生俱来的慧眼,这时便体现出来了优势。方才还是一团浓重的黑色,此时放眼望去,却是大不一样了。虽不能视黑夜如白昼,但能见度却是提高了不少。视野中地景观俱都呈现眼底,连殿前老树上的节疤也看的清清楚楚。

张戈得意的低笑了一声,稍稍一侧头,将视线向着远处投了过去。远处黑压压一片飞檐翘脊、栌斗华拱。其间能看到有几点昏暗的灯火,在暗淡的背景上格外醒目,想必那是别处殿堂里供奉的香火、明灯吧。

看看四下静悄悄,张天师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唠叨个没完的九爷突然停住了口,居然先是惊呼一声,转瞬却又低笑了起来。

“老九,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可是把张戈吓了一跳。

妖猫九爷嘿嘿地笑了两声,慢悠悠地道:“子,你刚才没看到嘛?再仔细看看去!”

这老东西一天不卖上几个关子,就浑身上下不舒服!张戈不满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眼睛却又凑在门缝上,好地向外张望了起来。

殿堂外依旧还是静悄悄黑乎乎的,和方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来回扫了几眼,张戈正要开口追问老九,突然远远就望见道观前殿上空,竟浮着一个红色的亮点。那一点红光极其暗淡,时隐时现,就像是夏夜中的萤火虫一样。若不是仔细去看,十有**是现不了的。

张天师皱着眉头,盯着那个红点看了一看之后,兴奋的一挥巴掌,压着嗓子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道观上空那一点红光,张戈可不陌生。这不就是明空大和尚那件偷窥利器——聆虫嘛!

这只神乎其神的虫子,给张天师留下地印象极深。想当初在香港、北京两地,张戈曾经亲眼目睹大和尚运用这法宝,将对手的动静…收入眼底。故而,仅仅只是看了一看,张天师便断定了那一点红光的来历。

大年三十那一天,在摩天岭上大和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便扬长而去了。后来张戈往云林寺打电话的时候,却听那里的和尚。大和尚并不在寺里,自称要赶赴昆仑山。如今看来,他还当真就来了!

死党就是死党。大和尚和二叔虽然起了争执,但人家还是千里迢迢的赶到了昆仑山趟浑水,这就是过命地交情啊。

“这缺心眼的死胖子!人都来了,也不知道来找咱们,搞什么搞嘛……”张天师嘴巴咧成了月牙。掐着手诀笑骂上了。

妖猫九爷跟着笑了两声,亮出一副理解万岁地腔调道:“子,你这的是什么话?咱们住在那石洞里边,大和尚又不知道。他现在多半是用聆虫看看咱们在不在混元观里,这不就是正在找咱们嘛?”

老九这话的倒是很有道理。想来大和尚是刚刚才赶到昆仑山,他想找到自己这一伙人的所在,自然是要先从混元观下手了。

张戈微微点了点头,顺着门缝又向外看了一眼。见那一点红光还浮在空中不动,便转过身来快步向着丫头走去了。

聆虫既然在这里,那明空大和尚自然也就在附近。张天师此刻满心期待,想快点见到大和尚,便急不可耐的要拉上丫头出了。

半空中阴云密布,四野八方俱被黑暗笼罩着。刀子一样呼啸的寒风。夹裹着硬硬的雪粒从空中席卷而来,天地之间霎时便是一片白茫茫。

张天师敞开大衣将蓝丫头抱在胸前,一手紧紧拉着飞天夜叉肩膀上地皮带,叉开双腿骑在他的脊背上。飞天夜叉此刻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快船,乘寒风破雪浪,在空中往来盘旋。

借助着老九和玉兔两般法术,这架临时的空中一号,冒险在混元观中悄悄起飞了。但升上了半空之后张戈却现,那聆虫散出来红光,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死心的张戈一面催促着飞天夜叉向北追赶。一面居高临下。运起天眼仔细的向着地面俯看。但飞天夜叉直线飞行了十余公里,张戈细细搜寻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此时又忽降风雪,空中一号上霎时便被蒙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张戈和蓝丫头被冻得瑟瑟抖,衣服头上都结了一层**的冰壳。

张天师心有不甘长叹一声,哈着白气道:“这,这死胖子,钻哪个耗子洞里去了!不找了,咱们,咱们先回去再……”

事到如今,空手而归便是必然地了。不过大和尚已然赶到了昆仑山,和他碰上头也只是时间的关系,倒也不急在一时。

飞天夜叉急忙应了一声,背上双翅轻轻一晃,平稳的在空中拐了一个弯,负着张戈和蓝丫头朝温泉石洞的方向飞去。

方向一转,寒风呼啸着迎面拍击了过来。夹裹在风中的雪粒,砸的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张天师和蓝丫头激灵灵打了两个冷战,一阵刺骨地寒意,无法遏制的蔓延到了全身。

“丫头,你冷不冷啊?”张戈上下牙碰的哒哒直响,凑在丫头的耳边,哆里哆嗦的问出了一句话。

蓝丫头抱在肩膀,在张戈胸前蜷成了一团,使劲的点了点头。

张天师缩着脖子,使劲一拍飞天夜叉的脊背,向着指指点点的道:“飞,找个背风点的地方落下去,咱们避避雪再走吧,丫头都快冻成冰疙瘩了!”

听了这明显假撇清的话,九爷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却也不言语。

上师有令,飞天夜叉自然是不敢怠慢。两片巨大地翅膀轻轻扇动,向着西南方向一处山岗飞去。这处低矮的山岗上白皑皑地一片,稀疏的生着些树木。依稀能看到石壁上有几处黑乎乎的阴影,像是洞口的模样。

飞天夜叉高高的在山岗上盘旋了一圈,确定下方平安无事之后。落满了雪花的双翅稍稍一敛,雪粉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飞天夜叉一个动作麻利地俯冲,像是潜入水中的游鱼一样,慢悠悠地向着山岗落了下来。

阵阵雾气般的青烟从洞口中缓缓飘出,转瞬便在风雪中消失无踪了。潮湿树枝嗤嗤的冒着松脂。在火中噼噼啪啪的作响。

张天师和蓝丫头抱膝坐在篝火旁边,张戈叼着烟卷。专心致志的烘烤着自己的棉大衣。丫头只是呆呆的望着脚下地出神,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的神情木然的脸上,投射出一片片不断跳跃着的阴影,像是神龛中被香火供奉的菩萨一样。

过了一晌,张戈站起身子,探着身子向洞外望了一望,皱着眉毛道:“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的。还越来越紧了。丫头,咱怎么办?”

蓝丫头依旧眼睛望着脚下,顺手模起一截树枝,在地上缓缓划了几笔。‘你怎么办,那就怎么办,我没有关系的。’

张天师弯腰看看了地上地墨宝,笑着道:“得了,那就全听我的吧。今个晚上雪要是能了点。咱就回去。要是老这么下,咱们就明天赶早吧。”

张戈直起身子,向着站在洞口看雪的飞天夜叉道:“飞,你不怕冷,那就辛苦一趟吧。你现在就回温泉石洞,对掌教天师我和蓝道长被雪困在外面了。在这避避雪就回去,叫他别担心啊……”

到这里,张戈抬起头下巴一扬,语气顿了一顿,这才接口道:“恩,你临走的时候,再拣点柴火进来。”

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空漫漫踏歌而行。

冰凉凉的雪花飘飘悠悠的从天而降,天地山川都被这极轻极柔地白色所覆盖,

自幼生在冥海。从不知雪霜为何物的飞天夜叉和锦毛玉兔。对于这西北的雪夜景观很是感觉新。

此刻没了外人,这一对夫妻档一面乘风飞翔。一面好的四下张望,惊呼笑一刻也不断,像是刚进了城的乡下夫妻一样。

腼腆的玉兔从枕套中探出脑袋,兴奋的大呼叫。雪花在飞的脊背、膜翼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但他却刻意的心摇动翅膀,一心要让这从未见过地新鲜玩艺,在自己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会。

地面上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一眼望不到边地白装素裹。这真是沿途不够的景,瞅不完地新鲜。

慢腾腾的飞行了一段,正在赏雪的夫妻,忽地神情一怔。

飞天夜叉低低的惊呼一声,两扇翅膀猛然在风中一记拍击,冻结在上面的冰雪噼噼啪啪的掉落了下来。飞紧绷着面孔,白花花的身躯飞快的拐出一个九十度的直角,闪电般的向着高空冲去,转瞬间便拔高了百余米。

于此同时,地面上白茫茫的一处雪林中,鬼魅般的闪出了一大群黑影。这些身躯高大的黑影,刚一显出身形,紧接着便从肋下伸出两扇呼呼拍动的羽翼,风驰电掣一般的腾空飞起,直向着空中飞天夜叉合围过来。

风雪肆虐的空中,一大群黑乎乎的身影遥遥围在飞天夜叉的四周。巨大羽翼破空的哗哗声,自半空里传开,就如同是急风暴雨乍然而降。将漫天雪花吹扬的如同流萤一般四下乱飞。

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面目,但那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珠子,却是显得格外分明。一道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犀利的刺过风雪,聚在了包围圈中的目标身上。

半路里突然杀出了一帮程咬金,很明显,这是无意中闯进了别人的地盘,把此间主人给招惹出来了。

脑袋一直正在外面看景的玉兔,被唬的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不已。

飞天夜叉双眼环顾周遭,一手轻轻拍着挂在胸前的枕套,柔声道:“兔儿,莫怕莫怕,没事的……”

但基于对自己空战能力的自信,飞丝毫也不慌张,只是展开双翼静静的浮在空中,好的看着这一群神秘来客。

虽然敌众我寡身陷重围,飞天夜叉不但没有没有拔腿走人的意思,反而打定主意要看一看这伙神秘人物的来路——就算是在鬼妖聚居的冥海里,掌握御风飞行之术的鬼妖,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但如今在阳间,在昆仑山的附近,居然遇到了这么一路货色,这可是把飞天夜叉的胃口吊起了老高。

这时,地面上几个黑影一阵晃动,也展开翅膀缓缓飞上了半空,当先的一个身形最为高大。就见他慢悠悠的摇晃着翅膀,操着一口极为标准的普通话,大笑着道:“哎呀哎呀,没想到在阳间还能见到飞天夜叉,在下这遭可真是长见识了。请问阁下,您怎么到了昆仑山这里呢?呵呵,这样的天气,您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哼哼,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来问东问西的?”飞天夜叉双臂抱在胸前,亮出两枚尖利的獠牙,喉咙里低低的咆哮了一声。

对面这个神秘人物,言语虽然恭恭敬敬。但他们一上来就拉出了包围的架势,显然不会只是问几句话那么简单。故而,飞一开口,便毫不客气的叫上了板。

在冥海的天空中,除了金翅大鹏之外,飞天夜叉可算是绝对的强者。在空中被人拦住了去路,号称冥海第二的飞天夜叉,还肯开口和对方交谈,这已经是极其理智冷静的表现了。换上他的那些先祖,只怕早就已经愤然出手,打得不亦乐乎了。

这时,围在四周的那些黑色身影一阵骚动,爆出了一阵沉闷如雷的粗野低嚎。

而领头的那个黑影却是大笑了两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四周的黑影随即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晌,那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腔调又响了起来,就听他笑嘻嘻的道:“你啊你啊,我记住你的话了。一会把你皮肉一片片的割下来,看你还能不能再和我笑话……”

“在下的名字叫作古郎,古色古香的古,郎情妾意的郎,您可一定要记住了。”一阵大笑紧接着便传了出来,在风雪之中显得都有些刺耳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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