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雨仙踪 第五章 夜月凉秋水,微风瘦野云

作者 : 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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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考试结果揭晓梁山伯的成绩相当不错竟然在千余名考生中高居第一位。

不过这只是笔试的成绩真正的考核并没有结束。要想入仕还要经过很重要的一关那就是九品中正制的考评。

所谓九品就是九种等级中正则是负责仲裁评定的人。为了完成这次大考吏部特请了三位权贵出任中正对所有考生进行综合评价。评价的范围包括好几项内容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是出身来历要看这些人是出身于高门大阀还是寒门百姓。如果出身世家只要才学过得去就容易归入上品如果出身寒门成绩再好也难归入很高的等级。

因此之故梁山伯一直担心不已。幸亏他的运气还算不差三位权贵并未多做刁难就给了他个“上品中”的评定是属于上品里的中等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也算很好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山伯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根据传言所过去几十年里出身寒门能够拿到上品下的已然极少拿到上品中的自然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他很是高兴。

没几天吏部下文书命他到鄞县作县令。

听到鄞县做官梁山伯的心里更加舒坦因为鄞县距离他的家会稽县胡桥镇很近而且那里距离祝家庄也不远途中刚好可以拜访英台。

“水到渠成该是登门提亲的时候了。”他精心买了礼物回到万松书院想请得德高望重的周老师出面做媒。

可惜事情很不巧平日很少出门的周世章竟然不在家。据师母所周夫子已经被某个弟子请去喝订婚酒了可能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山伯觉得很是遗憾同时也有些诧异:“老师向不沾酒这次竟然会花好几天的时间前去赴宴不知是哪个弟子有这么大的面子?”

算算时间距离跟英台约定的七夕相会已经没几天了他实在无法等待周世章回来只好一个人前去祝家庄。先不提亲的事上门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七月初六梁山伯乘着一叶扁舟沿着英台走过的水路前行。炙热的太阳当头落下照得他身上一片滚烫可是这分火辣辣的感觉还赶不上他心中的热情。一想起很快就能见到英台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好久未见不知祝贤弟现在怎样了……英台我来了我这就来了!”

他一路催促着舟子甚至亲自『操』舟上阵只想早些赶到地方。

可是路途遥远无法一蹴而就。两三百里的水路总也要划个两三天时间。

当夜舟停在萧山山伯夙夜难寐心头一直浮现着英台的影子一会儿回想昔日的欢乐一会儿憧憬明日的相会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道:“换回女装的祝贤弟会是怎样的美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急不可耐地催舟启程。

船转向东南经钱清、柯桥东折入曹娥江直到中午时分才到了上虞县的玉水河。

眼看祝家庄就要到了山伯的心里愈激动起来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正在这时前方河面上忽然现出一道铁索拦住了船的去路。

“铁索拦江这是怎么回事?”『操』舟的汉子也感到很怪。

中午的天气实在炎热水面上行舟并不多这时候连找个可以讯问的人都没有。

好在岸边的大树上贴了张告示上面写着:“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特封闭玉水河一日以利渔民围捕。明日辰时解封!”落款盖有太守的印章。

『操』舟汉子摊开双手:“官人过不去了的只能送您到这里。”

山伯心中焦躁向两边望了望现两岸全是密林禁不住皱了皱眉。

“沿河往前走不出五里就到祝家庄了!”『操』舟汉子宽慰他道。

没奈何山伯不得不弃舟登岸准备徒步前行。

等到上了岸他才现事情徒步跋涉并不容易。岸上根本没有路密林之中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每走一步都很困难要想走完这短短的五里不知要遭多少罪。尤其在这炙热蒸腾的夏天草丛里潜伏着各种各样的蛇虫想想就令人提心吊胆。

别无选择他只好折了根木棍在手一边敲打着草丛一边心翼翼地拨开树枝往前走希望不要被蛇虫咬到。

真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才走了几十丈他就看到五六条大不一的毒蛇。蛇来去如电在草动的瞬间便飞快地跑了大蛇跑得很慢扭着身子缓缓移动。好在那些蛇并没有过来咬他不然他连逃都逃不及。

山伯心头打鼓鼓足勇气继续前行。

然而越往前走越是恐怖又行百十丈来到一个河交汇的地方他忽然现前路不通后路也被阻断了周围全是粗如手臂的毒蛇高高地昂着头从齐腰深的草丛里『露』出无数圆圆的眼睛仿佛鬼魅一般盯着他。

乍见此景山伯几乎被吓个半死。

他熟读圣贤书常养浩然气按胆子应该常人要大一些可是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来他的胆子变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如今面对这种骇人至极的景象他的心里更是“扑通”『乱』跳背上冷汗一个劲地流。

虽然他的头脑依旧保持清醒可是在这徉危急的关头实在无法想出什么良策。何况对于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即使想出法子也不一定能够实行。

“穷极呼天。”这时候他只能对着“天地君亲、诸天神佛”一番祷告希望能唤来意想不到的救星。慌不择言他竟然搬出了念得最熟的圣人之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不善之……德不盛行不厚则颜子、骞雍侍……”

也怪也不知道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众多的毒蛇只是守在他周围丈许之外并未一过分『逼』过来似乎只想将他困在那里而不想取其『性』命。

山伯心中剔剔只能呆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时间飞快地流逝一人众蛇就这徉面面相觑眼看到了申时太阳已然偏西群蛇还没有后退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日『色』渐晚山伯想起与英台的约定不仅感到心急如焚。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大水来时尾生可以抱柱而死蛇虫所至我山伯竟然苟且偷生!相形之下岂不令人惭愧?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如此荒郊野外何时是个了局?不行我要闯出去!”

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

群蛇还是没有扑过来伸出草丛的蛇头却如风摆荷叶一般不停地摇晃着。

他横下一条心咬紧牙关又迈了一步。这时群蛇挺起的上身摇晃得更加急了简直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他知道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只要再迈出一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是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高高举起手里的树枝咬着牙又走了一步。

没想到风雨飘摇的蛇头忽然退后了好似对他有些畏惧的样子。

山伯心中一动接着又往前迈出两步。群蛇果然被『逼』着后退了两步。

山伯舒了口气当下一步接一步缓缓向前走。群蛇退得很快没有一条敢接近三尺之内。

山伯心知有异来不及仔细辨究原因连忙加快了脚步沿着交汇的河前行希望走不远能够找到渡河的桥或者能够见到人烟可以问明道路。

河宽不宽窄也不算很窄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了一会儿岸边的密林有了些变化乔木越来越多杂草越来约少走起路来容易了许多。群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眼看日『色』将晚山伯心急火燎地往前跑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祝家庄虽这么晚登门未免有些失礼不过却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跑也真难为了他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不裤腿上更是沾满了烂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也怪密林看起来似乎很大可是脚下的路却好像没有尽头。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太阳还是落下山去。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中有种不出的痛面对如血的晚霞他的心在滴血:“夕阳!你怎么下得这么快?苍天!你为何如此捉弄我?”

一想到英台很可能从早上一直在等待着自己山伯的心里就有不出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他怅然伤神了好大一会儿等到醒过来时忽然现自己『迷』了路!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林中变得黑漆漆的树头不时响起乌鸦的叫声耳边传来几声狼嚎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麻烦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认准一个方向走下去搏一下自己的运气。按理这一带到处都是村落只要碰不到野狼找到出路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他十分困难地『模』索着往前走黑灯瞎火跌跌撞撞周围静悄悄的恐惧不安的感觉充斥着心头。如此情形之下他忽然觉得同伴的可贵!不管是什么人那怕见个强盗也好啊!

走着走着十余丈外忽然传来一声虎啸!震得他一坐在地上。

他心头狂跳连忙悄悄躲在树后睁大了眼睛向着虎啸的声音望去。

可是周围实在太暗了他看来看去始终看不到老虎的影子只能听见“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静悄悄地抱柱树干双手使劲想往上爬可是偏偏不巧那树实在太粗了他连抱都抱不过来更别提往上爬!

正在他双手『乱』颤浑身『乱』抖惊慌失措的时候忽见几个人举着火把飞奔而来为之人张弓搭箭“嗖”地一箭擦过他的身边又一箭“梆”地一声钉在他头顶的树干上。

山伯被飞箭入木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是耳边立时传来老虎的哀鸣他的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几个人从他身边飞跑过去大呼叫着:“当心老虎还没死透先砍两刀再!”

一个身着华服的汉子走过来对着山伯抱拳施礼:“这位兄台让您受惊了!”

山伯心中感激赶忙回礼:“谢兄长救命之恩请受弟一拜!”

那人伸手扶住了他牵着他后退几步高举火把令他抬头望上看。

山伯看了一眼当即被惊得亡魂皆冒!就在他适才双手环抱的大树上方正有一只两三尺长的蜈蚣粗若儿臂通体乌黑被一箭贯体钉在树上百足犹在『乱』抖!

那汉子见他惊得目瞪口呆微微一笑问道:“兄台贵姓?怎会一个人到了这野猪林?这可是方圆五百里最为凶险的地方若非人多势众没有人敢来这里。”

山伯叹了口气先自报上姓名然后将远途访友恰遇铁索拦江不得不弃舟登岸的事了。

那人诧异地望他一眼道:“铁索拦江?竟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阿三阿四你们听过‘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吗?”

当即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应声答道:“启秉都尉玉水河向来风平浪静哪里会有什么金鲤出现?”着面现狐疑地望着山伯以为他大概被吓傻了要不染就是在信口胡。

山伯皱了皱眉正待开口细却听先前话的汉子笑道:“梁兄弟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且待明日天光再去查个究竟。在下姓马名文广向在军中任职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弟兄。”话间已经有人十分兴奋地抬了一只体长丈二的斑斓猛虎过来。

山伯眼见行将入夜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拜访祝家只能暂时找个地方安歇一切等天明再了。

一行人抬了死虎提了若干野味高举火把在林中行走。

起先前致命的死寂恐怖此时嘈杂的人声令山伯倍感温暖。

马文广一面走一面笑道:“兄弟就在我家住下明天也莫要走!等到后天我陪你寻亲访友。只要没出方圆两百里之内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将你送到地头!”

山伯面现歉意:“谢马兄美意无奈弟已与人约好若是去得太晚只恐人家担心。今天真是多亏了马兄要不然我命休矣!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马文广十分豪爽地笑道:“不要谢我这是兄弟命不该绝。起来也巧我也是刚刚返家得知家弟了门亲事前几日下了聘礼只待明日请了双方父母、三媒六证、亲戚朋友开一个大大的筵席好好痛快一场。我见家里什么都准备妥了独缺一些新鲜的野味故此前来打些猎物也好凑个热闹。没成想见到了兄弟。所以兄弟一定给我个面子明日吃完筵席再走我送你去。”

山伯恨不得天一亮就走但是面对救命恩人的殷勤相邀想要拒绝又觉得不好开口。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密林然后沿着路向前走又走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看见大群的灯烛火把照得前方一片通明。走近看时原来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城池巍峨壮观的门楼上赫然写着“会稽”两字。

山伯为之一愣没想到糊里糊涂走了一天竟然到了郡城所在地。

马文广似乎在会稽也算是吃得开的人物虽然夜已深沉守城的官兵问都没问就放他进去。

山伯跟着众人入了城又走了不大一会儿但觉街道越来越宽两旁的建筑越来越高大。没多久众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府宅前从偏门入了府用了些点心之后各自回房歇息山伯也被安置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七夕的月亮终于升了起来山伯怎么都睡不着想想自己的失约心里就觉得十分难受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连这件事都做不到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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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凉秋水微风瘦野云。寂寒心底事知己莫相闻。

此时的英台满眼都是泪却只能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暗自抱怨几句双唇颤抖却又不出话来。

为了养好精神这两日她一直没有离魂化蝶。今天一大早她就换上最漂亮的衣衫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待山伯的到来。可是等了许久许久也没看见心上人的影子。望穿秋水伊人不见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快到中午的时候丫鬟银心忽然跑进来是有客来访。

英台心花怒放地跑下楼结果没看到山伯却看到身着彩衣的马文才!在座的还有一个年约五旬满脸脂粉的『妇』人。

她满面羞忿转身就走只想快些回到闺阁之中。没想到才走两步却被父亲喝住:“既然出来了那就见个面!不要那么没规矩!我跟你马公子请我们明日过府赴宴为父已经答应了!”

英台强抑怒火冷声道:“要去您自个儿去。女儿身体不适恕难从命!”

祝员外面『色』一变以掌击案正待出言呵斥忽见马文才躬身施礼道:“还请伯父莫怪!我看姐面『色』晦暗好似真的病了。”

祝员外“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话心道:“当然有病心病!”

英台冷冷地看着面前既感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马文才不知道他这徉话是何用意。

马文才故作怜惜地道:“姐面『色』微红光泽不显似为肺阴不足阴虚火旺之像。春病多风秋病多燥还得心才好。”随即转头对那年约五旬的『妇』人道:“二娘你精通脉理能否给姐搭个脉看我得对也不对?”

英台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好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祝员外听她越越难听怒道:“你这孩子读了那么多书一点规矩待人的礼貌都没有!自从书院回来之后就没见你高兴过!三天两头蒙头大睡眼看瘦成皮包骨头还这么倔强!”

那『妇』人满脸堆笑走过来:“员外别生气。这么漂亮的姑娘天女下凡一般真是我见犹怜啊!哎就是身子骨有些单薄需要好好调养调养来来来让我看看……”着伸手去搭英台的手腕。

英台望着她那豆虫一般肥嘟嘟的手指浑身一激灵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妇』人面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一双眼睛放出摄魂的光芒罩住了英台全身。

英台浑身一颤抬头望向对方四目相接只感到心头一阵『迷』惘浑然不知身在何方。

『妇』人无亲切地招呼道:“好孩子来这边坐让姨好生瞧瞧……”

英台心知不对然而却无法抗拒对方的命令不由自主地依言走了过去缓缓坐了下来。

『妇』人肥腻的手指终于搭在英台的霜雪皓腕之上一股劲气如泥鳅般钻入英台的体内游走于经八脉之内散布于五脏六腑之间片刻之间便控制了她的三魂六魄。

这时候英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样。

祝员外并未在意。难得看见英台这么听话他觉得高兴还来不及。

『妇』人装模做样地『模』了一会儿脉起身笑道:“员外莫要担心姐只是微感秋燥有点上火所以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大碍只要服龙眼三两雪梨二斤就可痊愈。”然后声音柔和地对英台道:“多听你爹的话别太任『性』了啊?记住了吗?”

这一刻英台心中糊涂得紧只知道点头答应就觉得『妇』人所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从今而后自己一定要听从父亲的吩咐。

『妇』人和马文才又坐了一会儿便去了。英台的痴『迷』却持续了很久要不是挂在颈上的玉蝶透出一缕淡淡的凉意她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

直到残阳夕照夜幕降临她的头脑终于有点清醒然而手足还是不由自主浑身仿佛受了紧箍咒一般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夜月朦胧仿佛凉凉的秋水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想起今日便是七夕山伯却违约没有来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心中更在滴血。她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然而却无法出一点声音。她的泪水从腮边滑落然而却无力以手擦拭。

在这凄苦无助的时刻不知何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倐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歌声悲凉而又高亢隐隐有出尘之意。

歌声本来甚是低微谁想三转两折之后忽然变得高亢清澈起来反复『吟』咏的只是开头几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随后渐渐走低最后又传出几句话:“渺渺生何欢幽幽死何苦求仙瀛台去黄老极幽数。”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英台本在痛苦之中被歌声一打岔悲凉的感觉顿时被冲淡了不少。歌声曼妙而又意味深长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跟着默念:“仙车?七襄?凤驾?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究竟是什么意思?其中似有玄机是谁在点化我呢?”

她揣摩了一阵歌词的含义结果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又想起山伯的温情和无情漫漫长夜东想西想一会儿痛恨马文才的纠缠一会儿埋怨父母的不通情理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一宿未睡朦朦胧胧之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该起来了今日要去马家要早些动身!”

她心中不想动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双手也不听使唤地自动扣起了纽扣仿佛手足都是别人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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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的日子也很难过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东方渐白。

他心中焦急实在无法按耐得住只想早些上路早些赶到祝家庄。于是早早地洗漱完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临走之前总要跟恩人告个别向对方表达心中的感激同时明无法留下来参加宴席的歉意。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想知道马文广住在哪里。无奈起来得太早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静静地站在院中盼着有人早些『露』面。

时光一点点过去太阳如同蚂蚁般慢慢爬上来。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位头花白的老者低着头迈出门槛。

山伯转过头去脸上堆满了笑容想跟那人问声早安。

老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低头走了好几步然后猛一抬头骤然看见静立院中的山伯一时之间有些怔月兑口叫道:“咦?你也来了?”

山伯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道:“周老师!您怎会在这里?”原来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授业恩师周世章老先生!先前专程前去拜访未能得见如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周世章一向对山伯青眼有加此时忽然看见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你问我怎么在这儿?还不是跟你一样?喝杯喜酒凑个热闹呗!”

山伯听得糊涂问道:“喜酒?谁的喜酒?您老人家不是一向滴酒不沾的吗?”

周世章笑道:“你这孩子!喝点酒有什么大惊怪的?为师平日滴酒不沾那是因为早年曾经立下誓言如果教不出身列上品的学生必定终身戒酒不饮!为师教了三十年的书如今不但有了得中上品的学生而且一次就出了两个!你我能不高兴吗?”

山伯听得分明对老师愈加钦佩道:“弟子侥幸得中全是先生栽培的结果。却不知还有哪位师兄同时得中上品?”

周世章扫他一眼:“不知道?那你怎么来这儿的?”话音刚落他忽然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喔我明白了!大概是请你来的人故弄玄虚没有对你明。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明言就等过会儿让他们给你个惊吧。”

山伯皱起眉头想了想只觉得同窗之中学识过人的颇有几个只是不知究竟是谁最终月兑颖而出的。略一沉『吟』他忽然想起救命恩人姓马名文广于是眉『毛』一扬道:“我猜到了!原来是马文才兄!三年之中出入万松书院姓马的学生只有他一人想来应该是他了!”

周世章手捋胡须笑道:“果然聪明!一猜就被你猜中了!起你们这届学生有几个让我很满意!这第一个嘛自然是你了!以寒门之身得中上品这可是十分罕见的事;其次就是文才。他虽然出身世家却能浪子回头后来居上同样拿到上品中的成绩尽管沾了家世显贵的光但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马家双喜临门一则科考大捷二则订了一门满意的亲事因此决定好好庆祝一番。他们对这场喜筵十分重视据请了不少的亲朋好友大老远的连我都请来了。”

山伯想自己是因缘凑巧才来到这里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昨日的经历简直匪夷所思出来未免惊世骇俗若是引得老师不安还不如不的好。

周世章心情极佳拉着他的手个不停:“还有更令人惊的呢!马家文定的媳『妇』你若是见了保证大吃一惊这也是为师十分得意的所在之一……这可是文才偷偷告诉我的嘿嘿我不能再了……”

山伯见他神神秘秘半吞半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高兴起来就像孩子一样。

这时候旁边又有房门“咿呀”打开有人远远地叫道:“梁兄早啊!哎呦周老师也来了?”

山伯回头一看原来是同窗好友胡之璧连忙打个招呼:“胡兄早您也来了?不知还有哪位仁兄在此?”

话音刚落只听四面争着搭话:“哈哈还有我们呢!先生早啊!梁兄别来无恙?难得来了这么多人可以开个同学会了!”五六人嘻嘻哈哈走过来纷纷对着周世章行礼。

周世章挨个看了看禁不住哈哈大笑:“为师昨夜还有几分难过想想你们都走*光了我成了孤家寡人心中觉得很是不爽。今天一觉醒来忽然看见你们意气风的样子心里别提多么高兴!该当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一帮人兴高采烈就连满怀心事的梁山伯也觉得心暖。面对此情此景他实在无法托辞离去。

众人寒暄了好大一会儿之后被领进缮房用些早餐接着被安排在客厅奉茶静待午宴开始。这期间山伯一直没看到恩人马文广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直到接近中午马文广终于现身了对着周世章和一帮学子道:“宴席准备妥了请大家入席我是文才的哥哥过来陪大家喝几杯请诸位多担待些。”然后跟众人挨个见礼。

山伯正待些感谢的话却被马文广挥手阻住:“梁兄请我们一边喝一边聊。”着领众人绕过一个摆满了桌椅的大厅来到内宅的一处静室又道:“诸位皆是名人雅士不外面那些凡夫俗子故而请至此处为的是图个清静。”

周世章当仁不让坐了上众人依次落座。山伯的座位斜对房门稍一侧头就能看见院中的光景。马家内宅布置得十分整齐墙角盛开着几株玉簪花随风吹来阵阵浓郁的香味。

众人刚刚坐好各式佳肴很快便一道道摆了上来。

马文广一面帮众人倒酒一面笑道:“鲤鱼跃上龙门必有天火把它的尾巴烧掉才能成龙文才和诸位兄台金榜提名恰如鲤鱼跃龙门月兑胎换骨!故此这场宴会名为‘烧尾宴’。请大家莫要拘束尽情开怀畅饮!”

众学子听得眼睛一亮精神无不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各自的锦绣前程就像大鹏展翅一飞万里。

山伯也感到欣慰想想多少年寒窗苦读如今终于功名在身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道:“天道酬勤此言果然不虚。如能婚姻美满有英台常伴左右那就真算是十全十美了!”想起英台他就有些食不甘味同时心中不安:“吃完这道宴席估计天『色』已晚难不成今天又去不成祝家庄了?”

面对一道又一道的美酒佳肴众人情绪高涨吃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便一个个面红耳赤了。

这时只见马文广双掌相击:“美酒当前岂可无歌舞管弦?”话音未落数位身材妖娆的女子手捧琴笛走了进来向着众人躬身施礼随后或坐或里屋里很快便响起了丝竹之音有人随音放歌有人随歌起舞莲步袅娜纤手如织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山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转头望向门外察看天『色』早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琴歌暂时停歇下来周世章兴致不减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诗?限你们每人弄一出来就算是为师最后一次命题作文!”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只有山伯有气无力。

眼见天『色』已经过了未时宴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山伯心里怅然若失:“呀又过了一天!英台呵都怪我不好没能早些上路一拖再拖踟蹰难行我对不住你!”

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忽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进入内宅。少女上着杏黄短襦下著白『色』长裙腰间丝带长垂云鬓高耸额贴花黄。往脸上看只见她脸施薄粉面容憔悴一双明秀的眼睛恍恍惚惚两条弯弯的蛾眉似蹙非蹙一付娇媚可怜望之令人心痛的样子。

看着看着山伯忽然觉得少女有点面熟那样子仿佛是自己十分熟悉之人入目很是亲切她会是谁呢?

少女的身后跟着数人一位身着华服的老者两个年约五旬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妇』人身形甚胖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上去有些怪异。那年轻人个子不高身形矮胖原来是马文才!

正在观瞧之际忽听旁边的同窗胡之璧低声提醒:“梁兄梁兄非礼勿视……”山伯忙收回目光只见众人都笑嘻嘻地瞄着自己禁不住面现尴尬口中嗫嚅道:“弟见那些玉簪花生得美丽于是多看两眼失礼了!恕罪恕罪。”

众人“呵呵”而笑。马文广望了一眼缓缓迈步的少女笑道:“看见了?那就是我兄弟未过门的媳『妇』!周礼六道已经过了四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就差请期和亲迎了。看上去人生得很美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了。可是文才就喜欢这样。周先生听她还是您的学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何故周世章却不肯对众明言只是含糊其辞道:“也许吧老眼昏花我向来看不清弟子的面目记不起来了!”话间却看了山伯一眼。

山伯的心中“嘭嘭”『乱』跳禁不住再次转头望向少女这一看不要紧当即脑子“轰”的一声手足不由自主地『乱』颤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之中:“英台天呐那竟是英台!这这老天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我我……”一阵令人窒息的胸闷压得他面『色』苍白嘴唇铁青几乎快要死了。

仿佛是为了故意让他死心一行人经过门前的时候忽听那肥胖『妇』人道:“我员外、夫人啊你们看迎娶定在哪天好?最好别拖得太久要不就八月中秋要不就九九重阳怎么样?”

华服老者看了另一位『妇』人一眼答道:“这个嘛我已经仔细算过了最好的日子应该是九月二十八……”

肥胖『妇』人笑道:“九月二十八?那也成啊还有两个多月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山伯心中冰冷几乎彻底绝望了。当时周礼十分严谨别到了“请期”这个阶段就算只是“纳吉”英台也可算是马家的人了!他山伯还有什么指望?三载同窗心心相印那都是虚的!没有一点用!只要父母一句话顿时化作泡影!真挚的感情?丝定终身?那就像一场梦经不起一阵微风!

山伯死死地盯着英台心有尚有些不甘:“‘化蝶双飞生死不渝。’难道就不能稍稍抗争一点?”

英台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缓缓往前迈步面上愁容惨淡双目黯然无神峨嵋紧蹙樱唇惨白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样看起来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认命了。

山伯心如刀绞口角已经渗出血丝月复中更是肝肠寸断一种无法描述的痛楚笼罩了全身。眼看英台从门前走过熟悉的倩影渐渐消失他只能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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