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西国和近畿的家伙们都被削弱了,但接下来除了东国的守护和御家人以外,幕府也没有了可调之兵。”原本被镰仓任命为镇西总奉行的北条武藏守时业此时刚刚才走到周防,听到筑后惨败的消息,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然而抽调东国之军恐怕有三个问题。第一,千里迢迢而来,是否能在元寇入侵之前抵达西国。第二,一旦东国大军被调动,万一有不轨之恶党反乱的话,幕府该如何处置。第三,军粮,前次西国大军已经尽发西国、近畿、四国等地军粮,东国大军此来粮秣何以解决,若是自东国转运恐怕消耗过大,徒徒削弱了东国的实力。此上三点请得宗执权不可不查。”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时业叹了口气。“来人把这封信立刻送往镰仓。”信使奉命而去,时业辗转反侧。“来人,命令下去,立刻征召所有未赴九州参阵的西国武家至长门汇合,此外立刻收拢从九州逃亡的军兵和士民,决不能让他们把谣言给传播开了。”
“这怎生是好,这怎生是好啊!”尽管北条时业想封锁消息,但是若说桃川战败是颗原子弹的话,那么筑后合战的惨败就是一枚重磅氢弹了,因此谣言越是封锁越是炽烈,很快就一路传遍了全国。当西国、近畿、四国、九州的武士大量阵亡的消息传到京都,天皇、上皇、法皇和承平已久的公卿们顿时慌乱成了一团。“要是元寇杀将过来了,那,那神国皇统岂不是要在朕的手中断送给了元寇。”后宇多天皇显得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要知道当初征服日本的神武天皇也是自九州出发进而征服全日本的,熟知这段祖宗辉煌的后宇多天皇当然此时拿来和元军的入侵相提并论了。“诸卿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这都是北条家闯的祸。”公卿中有人如此愤愤的说着,事实也如他所言,当初元朝并没有武力进犯的意图,只不过是由于幕府和北条时宗的强硬才导致了元军两度兴兵来犯,当然,这也就是在宫廷里说一说,以“承久之乱”后北条家对皇室和公卿们的严厉处置来看,即便是现而今北条家统治岌岌可危的时候,也没有人轻易站出来跟镰仓唱反调的。“要不,陛下还是巡幸东国,反正天塌下来有幕府顶着,还是不用太过焦虑了。”
“我看鹰司大人这是气话。”由于北条氏和公卿的联姻,因此还是有人愿意亲近当今日本实际的统治者的。“元寇乃是皇国之敌,在此存亡之秋,断断不可幸灾乐祸。”说话的人向御前的后宇多天皇一稽。“其实以臣下看来,元寇无非是要些财物,所谓天朝上国也不过要些颜面,臣的意思,不若派人向元军请罪求和,也许用些许财物就能免去眼前大灾。”
“近卫大人好算计,可惜就算元寇会答应,但幕府会答应嘛?”当下就有人反唇相讥。“要知道抗击元寇可是北条相模守时宗大人亲自定下来的国策,难道吃了两次败仗,幕府就愿意抹下脸来吃这个亏了嘛?”
“这?”提议的人顿时哑住了,没错,说是幕府的面子是小事,事实上这还关系到幕府统治的根基,死死掌握幕府大权的北条氏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统治基础因为向元军妥协而摇摇欲坠的。“当然还要请幕府事先应允了才好。”
“幕府应允?那谁去跟幕府谈,难道是近卫大人嘛?我想来了,近卫大人跟左京权大夫家还有联姻呢,看来也只有近卫大人可以担此重任了。”
“中御门大人,你我都是藤原一脉,难道贵府的小姐没有嫁入北条家嘛?”
“诸卿莫要再吵了。”只知道沉溺于酒色和佛事礼仪中的后宇多天皇只听得心烦意乱,心火大盛。幕府他是绝对不敢得罪的,而论起宫廷里的事务,在法皇执天下的日本,他也是无权做主的,因此他深深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不得已他转移着话题。“朕看这些大政方针还是让幕府去斟酌吧,刚才大纳言说得对,宫中还要做好移驾的准备。”除了想到逃以外,后宇多天皇还拾取了当年神风后的故智。“其余各卿请立刻分赴京都、奈良各大寺院,共同祈请神佛保佑吧。”
“幕府怕是力有不殆了,”消息传到甲斐身延山上,曾经被幕府驱逐的日莲法师立刻召集了弟子们会商。“今后天下怕是又要大乱起来,其实元寇只是小患,其离国千里,输运不便,绝不可能在没有站住脚的情况下就轻易涉足九州,倒是幕府这颗恶瘤不除,大政不能归一,人心不能统制,恐怕日后面对元寇接踵而来的攻势,日本就有沦为异族奴隶的可能。”日莲叹了口气。“我老了,走不动了,也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你们却是还有大劫逃月兑不了的,要开解这个劫数,就必须先推翻了幕府,去京都吧,想来那面有和你们同心一志的。”
“西国那些家伙们都完蛋了,要是幕府抽调本家怎么办?”三河的吉良庄东条某家源氏分支也得到了这个震动天下的消息,于那些大人物们考虑的不一样,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家门,在听说了十余万大军尽数杀的消息之后,他和周边的同族都在为不久即将到来的征召令而胆战心惊,去吧,十之**是必死之局,不去,恐怕还没等到元寇攻来,幕府的雷霆之怒就已经降下,在这种情况下,真真愁煞了这些乡下武士。
“让四郎和九郎他们进入寺院吧,给岩水寺的长老们送上些米,想来即便我等全数在元寇面前战死了,你我的家名还能有人传递下去。”出家原本就是没有继承权的庶子们的权力,现在倒成了维系家名存在的唯一途径了,不能不让人感叹和唏嘘。
“该死的幕府,若不是北条时宗这黄毛小儿听信那些宋僧的挑拨,说什么元寇没有跨海而战的力量,又怎么会招惹了这样的庞然大物。”日本人的心目中大唐、大宋都是远胜与己国的超级大国,大唐不说了,但大宋就是被眼前的元军所灭,北条时宗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予以挑战,而幕府大佬也不给予阻止,在眼前的局面下,幕府权威的堕落已经无可避免了。
“不要胡说,在怎么说执权是君,我等是臣,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幕府的命令吧。”
“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当年将军家还是源氏嫡流呢。”禁忌只要一打破,接下来抑制不住的不满就有如火山一样奔腾起来,想来这也不是吉良氏一家会冒出来的不谐之音。“天皇和将军也不是他北条家的君嘛,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尊敬的。”
“你呀,不能少说两句吗,现在外寇当前,宫方也不见得有人君的样子,还是再等等,再等等吧。”年长持重的如是说道。“你放心,天总归会变的。”
“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把我等从前线召回来干嘛,我等可是打得正顺手呢。”相对日本人内部的暗潮涌动,新征东军方面就显得意气风发了,因此一向在张煌面前循规蹈矩的沈鸿也难得跟张煌开了一句玩笑,然而面沉似水的张煌却给了他们无形的压力。“怎么啦,大人,是,是出什么事了嘛。”
“是出事了。”张煌的眼睛从几位行省参议、监察御史的脸上转到了眼前的副都元帅和万户们的身上。“杨副都元帅从大陆回来了。”众人一愣,这是好事啊,怎么张煌的脸色那么难看,该不是朝廷不同意张煌私下里授自己的官职吧。一时间众人有些惴惴不安。“把杨副都元帅抬进来,让杨副元帅自己说吧。”
“诸位。”看着身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还在渗着鲜血的杨伯玉,众人的脸顿时变了。“朝中奸佞当道,范文虎和析都蒙蔽陛下,陛下已然当我们全军阵亡了。”趴在门板上的杨伯玉断断续续的向众人讲述着自己的遭遇。“两贼已经在朝鲜和江南布下罗网,若是有自日本逃生回国的一律斩杀,某冒险直入大都,然而制国用使阿合马也为两贼所贿赂,某侥幸逃月兑,然而上船之前还是吃了一箭。”听到这,众人已经滔滔,然而杨伯玉的话没还有完。“某在大都使了银子,这才知道各位所在的卫所已经接到上官严令,但凡发现由从日本逃月兑回来的皆是逃兵,各卫所力斩不赦。”
“该死的奸贼,老子跟他们拼了。”归国和得到支援的希望落空了,不少人抱头痛哭着,也有几个托抽出刀来做搏命的样子,引得大部分人都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显然一切都按着张煌的计划进行着。不过,好像也有明白的人,几双眼睛躲躲闪闪的打量着张煌的方向,显然揣测着这件事是不是张煌策划的。
“好了,先送杨副都元帅回去修养。”张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至于那几个明白的,张煌暗暗也记在心里,若是乖乖配合的自然无事,若是敢捣鬼,张煌有一万个办法让他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哭什么,嚎什么,范文虎和析都不想咱们活着,咱们非要活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张煌一拍案几,顿时军帐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现在日本人已经吃了大亏,估模着咱们有半年的喘息机会,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收拢力量,不盲目扩大,坚持下去。”张煌停了停。“析都他们不是不让咱们回去吗,咱们就把人接出来,你们把家眷的名单写一下,把自己分到的金银珠玉都拿出来,派人到大陆接人,买船、招兵,买粮食,我就不信了,等咱们在日本把声势闹大了,他阿合马、析都、范文虎还能一手遮天了。”
收藏到现在没有超过500,估计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