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初年似笑非笑地扶住她的腰,却被木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大了三分,“你就这么怕我?”
木槿白他一眼,“你来这里干嘛?”
赵初年敛了笑,十分认真严肃地道,“当然是来接你下班的。”
工人们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主任明显一副欲离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人十万八千丈的样子,真真如临大敌。
赵初年不管木槿是接受还是拒绝,直接拉着她就走,木槿眼角余光撇到手下工人都在看着她呢,也不好在他们面前拉拉扯扯的,当即迈开大步走在赵初年前面,上车时故意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赵初年坐到驾驶座上,倾身压向木槿,“你想干嘛?”木槿立刻戒备地缩着身子瞪着他,赵初年长臂一伸拉过安全带为木槿扣上,木槿的脸不知为何忽然就红了,有些尴尬,幸而赵初年没有借机打趣她。
经验表明,赵初年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三年里他出现在S市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出现必找木槿喝咖啡,美其名曰在一个城市多交一个美女朋友,当想起这个城市时也会变得美好起来。木槿对于他的说辞不置一词,反正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静如死水,除了花青会偶尔来看看她之外并无其他朋友,而花青因为聂鸿远的关系和她产生了嫌隙至今姐妹俩不能开诚布公地交谈,孤单中能有一个人偶尔一起喝咖啡,虽然并不交谈什么但有人陪着总会感觉到一些生的气息,让她无形中觉得生活最起码还不错,至少可以尝到咖啡是苦的,对面的人是活的。
木槿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寂寞了?生活除了拼命的工作之外只剩回忆以及思念,每当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被抱在怀里的宝宝,或者公园里蹒跚学步的孩子……那种时候眼泪总会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对女儿的想念每每逼得她发疯发狂,多少次半夜醒来脸上还有泪水。
“木槿……”喊了几声木槿恍惚中都未听到,赵初年瞥她一眼,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温度忽然就让木槿回神,木槿惊吓的缩回手看着赵初年,“你刚刚说什么?”
赵初年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甚至泰然自若地扶了扶眼镜,“哦,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木槿惊讶,“我们不是要去喝咖啡吗?”
赵初年莞尔,“每一次都去同一家咖啡厅喝咖啡,三年里从未变过你不会腻吗?”
“不会。”
赵初年边拐弯边说道,“这次我待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所以不急,我们就去附近的一家餐厅好吧。”
木槿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其实对赵初年她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斯文俊帅,风度优雅,当然这只是表面,更多的时候他都有着一点小霸道,总是春风化雨地让事情朝他期待的方向,有时候他一个不高兴连退缩的机会都不给你。
看得出来这家餐厅格调很高,他们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点菜的时候赵初年让木槿做主,木槿先点了两个菜赵初年又加了两个特色菜和一个滋补汤,真正吃的时候赵初年只应景地动了几筷子,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看着木槿吃,木槿奇怪地看着他,“点了这么多菜怎么不吃?”
赵初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把刺剔干净抵到木槿面前,“看着你吃就好。”
木槿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她吃了很多,但最后还是剩了一半,离开餐厅时不免嘀咕着浪费,赵初年看着她笑,“是我请客你心疼什么,你要是愿意我乐意让你这么一直浪费。”
木槿更觉得赵初年今天有些莫名其妙了。
分别时,赵初年半开玩笑地问,“木槿,你说我来S市工作怎么样?”
木槿惊愕地看着他,好像是被吓到的样子,赵初年哈哈一笑,“逗你玩的。”
木槿还是在老地方下的车,三年里每一次都是这样,赵初年看着车窗外木槿站立路边的身影,可以猜到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否则不可能每一次都要到这里彷徨的等待什么,或许在他看不见的日子里,她每天应该也是如此。
赵初年猜的没错,三年的一千多个白昼里,木槿风雨无阻地来到这个当初唐闵澈给予承诺的地方,总是期待有一天能在这里看到百转千回的梦里见到的女孩,然而目光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寻寻觅觅,至今也寻不到像女儿的孩子,因为……时光流转,她根本不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华灯初上木槿才独自回家,然后开始继续工作,只有让自己全神贯注的投入某件事心才会不那么痛,可这种方法好像时间用的太长以至于都有点失了效果,今晚怎么也专注不起来。跟自己拧到最后还是重新披衣走出小区漫无目的的瞎逛。
不知不觉的走出好远,马路对面是新建的国贸大厦,大门前花篮锦簇看刚开业的样子,木槿随着三三两两的人潮往里走,下意识就走到了四楼的童装部,目光再也无法从那些可爱的衣服上移开。信步穿梭在衣架间,身边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买衣服的,有的是妈妈独自带着宝宝,更多的却是爸爸妈妈一起带着宝宝在挑选衣服……耳边有父母宠溺
的斥责声,有孩子开心的笑闹声,偶有不如意的哭闹声……木槿觉得自己好像在饮鸩止渴,明知道有毒却又禁不住羡慕。
目光流连时,忽然听到有个小女孩在高兴地叫着爸爸爸爸,小女孩转了一下走到了木槿面前,找了一下没看到爸爸又转过去继续找,没过一会儿还没找到,小女孩开始哭了起来,木槿走过去蹲到她身边,“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小女孩用手背擦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木槿,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木槿牵住她的手,“宝宝还记得在哪里把爸爸弄丢了吗?”
小女孩懵懂地左看看右看看,每一家店面的外面装修都很像,实在分不清到底是在哪家找不到爸爸的。木槿问不出便一家一家的找过去,走到第三家时,小女孩忽然挣月兑了木槿的手跑了进去,嘴里高叫着,“爸爸爸爸……”
被叫爸爸的男人正急的满头大汗,一眼看见失踪的女儿忽然朝他跑过来忙抱起她,“小雅,你到哪里去了?爸爸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你吓死爸爸了。”
熟悉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传了过来,木槿呆呆地站在门边看着里面的父女两,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几乎要夺腔而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整个人犹如雕塑一样定在原地。
小女孩讨好地亲了亲爸爸的脸颊,委屈地说,“走走就找不到爸爸了,小雅好怕,是阿姨带我来的。”短短的手指直指木槿,爸爸顺着女儿的目光望过去,当看清那张魂牵梦萦的脸瞬间震住。视线在空中交汇,剧烈的颤抖之后木槿的目光胶着在小雅的脸上,她长大了,并不完全像小时候那样像唐闵澈,但还是可以寻到遗传的踪迹,她刚刚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木槿朝小雅伸出手,嗓子哽住沙哑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雅看了看她,并没有热情地伸出双手反而更紧地搂住爸爸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谢谢阿姨帮我找到爸爸,可妈妈跟我说过不可以让陌生人抱,小雅只能让爸爸妈妈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抱。”
木槿心中刺痛,三年不见,她长大了且不认识她这个妈妈,口口声声叫的是阿姨,阿姨……想必她嘴里的妈妈应该是萧朵儿,可见萧朵儿并没病死反而把她的女儿教的‘很好’,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了三年,而她呢?三年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骤然相逢,想不到的是反而觉得心更痛。
唐闵澈拍拍女儿的头,“让妈妈……”话一顿又换了称呼,“让阿姨抱抱好不好?”声音在颤抖,喉头无法自抑的哽咽,长久的相思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可他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可唯独不包括现在的这种状况。
小雅为难地看着爸爸,见爸爸一脸坚持忽然撇开嘴要哭的样子,“小雅乖,阿姨很喜欢你让她抱抱你,嗯?”
小雅忍不住哇啦一声就哭了过来,委屈的哭声引来周围人的注目,有几名导购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对木槿投以谴责的目光,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咽咽地诉说,“坏爸爸坏阿姨。”
木槿看着小雅满脸的泪水,心里什么滋味都有,难以言喻的疼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觉得这一刻可悲又可笑,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儿居然不认她,不认她。面对责难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能怎么样?迈动双腿她艰难地往外走,“花花——”
身后,唐闵澈的叫声传来,走到外面不远处他追上来解释,“花花,你听我说,小雅她还小,很多事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