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琬在房间里整整呆了三日,到了第三天时,她走入了卫覃的书房,父女二人进行了一次深谈,具体的内容没有任何人知道。而唯一的结果就是,卫覃同意了她出府一趟的请求,并派了十数名护卫陪同。
长发松松挽起,别无其他纹饰,独独发间那一支红梅,点缀着艳色无双。卫琬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眸光迷离。
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知彼此已不可能,却还残存着一缕幻想。只要能见到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卫琬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眸底燃烧着希望和绝望交缠的火焰。
还是那家酒肆,卫琬坐在三楼的雅间,花梨木小几上清茶一壶,小菜数碟。透过窗口,可以看到许多形迹可疑的小贩,就在酒肆下面探头探脑,那是卫覃安排的护卫。
然而,从正午一直等到日头西沉,屋子里始终只有她一人,面对着满室的沉寂。其间茗儿进来了几次,想要劝她回去,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仿佛等待了一生那样久,楼梯上终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人还未进门,卫琬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身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敛衣坐在她对面,温言道:“卫小姐,别来无恙?”
她亦敛衣回礼,“容公子。”
容舒注视着卫琬的双眼,“我知道你在等他,不过他今日不会来了。”
“哦,是吗?”她听见自己这样说,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有着承受不住的沉重。他不会来了,连最后一面也是奢望吗?卫琬强忍住已涌至眼底的泪意,起身道:“既然如此,卫琬就先告辞了。”
还未踏出房门,容舒平静的嗓音已经在身后响起:“卫小姐请留步,容舒今日来此,是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还请小姐赏脸听完了再走。”
卫琬缓缓回身,看到容舒已经执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午后,如斯漫长。终于在暮色时分踏出酒肆的卫琬,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眸子却清冷如冰。茗儿上前将斗篷披在她的肩膀上,却惊觉自家小姐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众多仆妇立刻围了上来。
卫琬紧咬牙关,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回去吧。”
缘起,缘灭,原来从头至尾,她只是恰好出现,错承了他对心中那人的相思。倘若不是这一道圣旨,或许也是举案齐眉,是她自以为是的地老天荒。上天,果真残忍至此,亲手编织了绮丽梦境,又亲手打碎。
既然如此,就算了罢。那些由命运纠缠成的盘综交错,虽不是因她而起,却注定要因她而终结。
沉重的马车沿着寂静的街道前行,直到标着卫府徽记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酒肆的后门处才闪出两个人的身影。
“你决定好了,真的要这样做?”容舒的语气里微有犹疑。
静静站在他身旁的男子,锦衣玉冠,气宇轩昂,赫然便是萧承钧。沉默良久后,他才开口道:“覆水难收。”
“可是……那也不必在人家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吧,”容舒皱眉道,“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萧承钧斜斜瞥他一眼,沉声道:“你我在十几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容舒一时语塞,脸色也阴沉了几分。确然,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所谓年少时光的。或许,出生在权力斗争中的人,注定了只能在伤痛中成长,没有半分任性的权利。
“这样……也是为了她好。”萧承钧喟然长叹,幽深眼瞳掠过些许迷茫。聪明如她,可否能明白他的心意?又或许,真的是无缘?
长夜已至,漫漫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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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些曾经有过的期待,只不过是天崩地裂前的奢望。
倘若命运注定我要踏入宫闱的重重杀机中,又为何要让我遇到你,错承那一段相思。
第一卷相思倾负完结。
第二卷情锁宫阙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