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夜深,卫琬正要睡下,却听得窗外有些响动。她以为是萧承钧在外面捣鬼,不由得喜上眉梢,然而推开了窗子看去,却并无人影。
然而不远处的回廊上,却有男子身影一闪即逝,看那衣饰身形,似乎就是萧承钧。“这大半夜的,又到哪里去?”卫琬嘀咕道,好奇心起,便循着回廊追去。
然而一路追去,竟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中。这城守府内亭台楼阁众多,卫琬也只是进来时随便看了看,眼下真不知走到了何处。眼见周围房屋窗子皆是漆黑,似乎没有人住,不由得心下先自怯了,停步不前。
此时已经不见前方那男子的身影,夜风吹来,竹影摇动,颇有几分阴寒之气。卫琬身上穿得是竹布长衫,白日里虽正好,但夜来风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便要顺着来路回去。她正待转身,却借着月光恰好看到脚下多出来个影子,从身形看来,似乎是个男子。
卫琬心头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背后那人已然发现了她的异样,铮然一声清响,冰冷刀刃已然抵上她的后颈。
“你是谁?“卫琬强自镇定地问道。
男子冷哼一声:“你又是谁?”
卫琬心下着急,这里极是偏僻,自己一路走来连半个人都不曾看到,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可要如何是好?
然而不容得她多想,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且莫杀他,他是靖王身边的人,只怕会有些用处。”说话间,那女子已然走到卫琬身前,赫然便是白日所见的明桥芸。
只不过如今她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一扫白日里凄楚可怜的模样,弯弯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傲气,和之前的样子几若两人。
“说,你都听到了什么,可是靖王派你来偷听的?”她示意卫琬身后那男子将匕首放下,一连串地问道。
卫琬明知自己刚来,什么都没有听到,偷听他们谈话的定是旁人,然而眼下刀刃加身,就算说了他们也未必会相信。她只能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明桥芸却轻轻一笑,围着她绕了个圈子,“果然是靖王身边的人,不仅气度不凡,连脾气也古怪得很。”
卫琬亦报以一笑:“若说到古怪,哪里有人能比得上明姑娘呢,既有这样大的本事,却偏偏装作软弱可欺……”
明桥芸脸色一沉,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连着刀鞘抵住卫琬的咽喉,语气阴冷了几分:“不要仗着你是靖王的手下,就如此不知死活,若是惹恼了本姑娘,随时便要你的性命!”
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明桥芸的手腕。金铁交击之声传来,显然是有人与明桥芸的手下动上了手,卫琬还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萧承钧揽着退出三丈外。出乎她意料的是,明桥芸并没有追来,而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笑容纯真甜美,仿佛刚才只是在闲话谈天。
萧承钧立刻反应过来明桥芸并不是真的要对卫琬下手,而是在逼他现身。念及此处,他眸光一黯,这个明桥芸,本来还想看看她在弄什么玄虚,如今看来却是留不得了。他的手握紧了扇柄,蓄力待发。
明桥芸却毫不在意地走近,“真看不出来靖王殿下竟是这样的情种,将个大美人扮成男子带在身边不说,还……”她莞尔一笑,笑颜如花,“一怒为红颜。”
萧承钧并不答话,冷峻双目停在面前的少女身上,俊容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明桥芸身后的男子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从腰间拔出弯刀,想抢到明桥芸面前,却被她一手拦住。“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她嗔道,“萧承钧以亲王之尊,又是凌云峰弟子,若是对我这样一个小小女子下手,岂不是平白堕了名头?”
萧承钧脸上怒意一闪,忽然扬眉笑道:“好一个明桥芸,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爽快!”明桥芸击掌赞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进宫!”
萧承钧轻笑一声,“那你应该去找王伦,若他肯捧你成为今次品花大会的首魁,自然可以作为秀女进宫,不过话说回来,你又不是明家人,为何要乔装打扮为明桥安出头?”
明桥芸眼底掠过复杂的神色,良久才慢慢说道:“你为何说我不是明家人?”
“明家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还有这样身手高强的家丁,明洋怎么还会死得不明不白,连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青龙卧墨池也为人所夺?”
明桥芸先是一怔,随即绽开一个笑容,“不错,靖王果然是好眼力,我进宫自有所求,品花大会的路子被你搅了,自然要还我,而你只需要回答我应还是不应就好。”
卫琬见她方才一瞬间眸光游移,面上神情复杂,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然而却又抓不着实处,只不过在心底留下一个模糊的疑惑罢了。明桥芸见萧承钧迟迟不答,语气中带了三分轻蔑,“还以为名满天下的靖王是什么豪杰人物,没想到却这样婆婆妈妈。”
卫琬忍不住开口道:“倘若连这点时候都等不得,还要妄想进宫?”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以你这样的资质,进宫恐怕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这样简单罢?”
明桥芸似乎对她颇有敌意,只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卫琬对她的无礼并不以为意,“不管你是谁,我姑且再叫你一声明小姐,倘若不肯将你进宫的目的如实相告,我们也没有再谈的必要。”
明桥芸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本姑娘在和靖王谈条件,你又不是靖王妃,凭什么教训我!”
萧承钧冷眼旁观她们斗嘴,不置一词,看向卫琬的眼中却隐隐含着笑意。
卫琬被她说中痛处,脸色微微发白,嘴上却是不肯饶人,“其实你随便编排个理由,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寻根究底,明姑娘,我奉劝你一句,皇宫并不是好去处,莫要打错了主意,错误了终身。”
明桥芸出手极为迅捷,萧承钧面色一变,精钢打制的折扇展开,三枚透骨钉被稳稳接在扇面上。明桥芸一击不中,面露愤恨之色,但见萧承钧脸色铁青,自知武功不敌,也不敢再动手。
萧承钧冷冷道:“凭你就想和本王谈条件,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工夫罢!”
他折扇一收,三枚透骨钉激射而出,掠过那名护卫拦截的长剑,正正钉在明桥芸的鬓发上,兀自震颤。
她发间的一枚玉簪被击落在地,跌为两段。明桥芸狠狠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从地上捡起断裂的玉簪,眸光怨毒。
“萧承钧,你给我等着!”她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