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入睡后秀儿便一直守在寝室门口,听见她在屋内叫秀儿,便应声进门。秀儿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边走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秀儿见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她,忙将房内烛火点燃,轻声询问,她要不要起来看烟火。这是她在皇宫里的第一个新年,她怎么能在床上度过!虽然还有些困倦,她还是躺在床上懒懒的应了秀儿一声。
秀儿从衣架上拿下外衣帮她穿上,又拿出大氅为她披好,这之后,自己却一个人先行走出门去。
秀儿推开寝殿的门对着院子内还在嬉笑吵闹的一宫奴才们就骂上了,众奴才见她一脸的怒色,盛怒的模样,吓得众人立即散开,跑掉了。
正在屋内为自己整理衣帽的阳月,听见秀儿怒骂声,忙走出来制止:
“大过年的,都开开心的,他们也是难得这么高兴,有些吵闹了,你何必因为这个不自在,在这好日子里惹气生?要骂过后再骂也好啊。”
秀儿撅着嘴对她说道,
“都怪小姐,这些奴才这么嚣张无礼,都是平日里小姐惯的。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明知道主子在休息,他们居然还敢无所顾忌的大声喧哗,性子越发放,纵了,我看不管是不行了。”
嗯,也是。这些日子,因为过年,平日里那些还算规矩的奴才,多少有些浮躁。
看着秀儿满面怒气,她没再说什么。想着,这些日子秀儿必定憋着气,今日才寻了这个由头出出这口恶气。思及此,怕秀儿再生气,她忙顺着秀儿,是是的应着她,这大过年的,生一肚子气可怎么好。
她深知秀儿疼她,因她被奴才们吵醒,才发这么大火,不再做声,由着秀儿一面嘟囔着,一面将她扶下了台阶,搀着她向落梅宫寝殿后院的梅园走去。
秀儿将她送到梅园,看了看她,寻思着,她也许会停留很久。怕她站久了会冷,对她说了一声,又折回去为她去取手炉。
入宫半年多,她每日除了例行请安才肯走出落梅宫,平日几乎不出落梅宫半步,平时她也只在这宫里的梅园驻留时间最长。
如今虽是冬季,这园子里的梅子花开得正好。即便在这寒日,她也偶尔会在梅树下坐坐,看看书,品品茶。耳边听着风儿吹过梅林发出的沙沙声,眼看着梅花花瓣随着风缓缓飘落,心里平静而祥和,她仿佛又回到了相府的南山。
此时或许因为新年,梅园内零星的点着几盏宫灯,光线昏黄。园子内的景物被这朦胧的灯光照射得似乎罩在一层薄纱之中,或明或暗,若隐若现,似幻如梦。
她仰望天空,透过盛开的梅树枝杈,看着爆满暮色天际绚丽夺目的烟火,犹如身临异境。
爆裂声此起彼伏,整片天空随即如天女散花般绚丽夺目,漫天华彩美不胜收。硕然绽放,颓然而殒,烟火的美丽就在自我毁灭的瞬间得到完美呈现,在它最美丽的时候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红颜弹指老,刹那显芳华。它是幸福的,也是悲哀的。
看着在天际中不断盛开的烟火,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母亲那日美丽灿烂的笑容。
母亲说那句话时的情景,现在她还历历在目。
为了年轻时一时的执念,付出所有值不值得?值不值得,这得看谁看吧。现今若让阳月看,阳月觉得,能认真爱一回,即便后来伤了心,总比没爱过的要好。
人生若是空白,岂不是白白来人间走了这一遭?如果当年,母亲也如她现今过着这般乏味寂寥的日子,恐怕母亲再伤心也不会说不值得了吧。
原本在想母亲,却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童年那段往事,如今回想起来,男孩的模样更加模糊不清,唯有那时的情景还依稀记得。
她和他每次在南山相聚,男孩都将她抱到他的膝上,男孩子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气息,犹如这梅花的味道,清新而淡雅,令人心旷神怡,愉悦。
坐在他膝上,男孩的体温透过两人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皮肤上,如今她也好似依旧能感觉到那温热。
很久没回忆当初那些事了,如今想起,却让她怦然心跳,竟让她有些羞涩。
哎,终究是一场梦,也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回味了。唉,怎么又想起这陈年旧事了?也许是寂寞太久了。
她叹息着,正想着童年的事,突然眼前一黑,她的人就躺倒在地上了。当她清醒过来时,发现一个体型精壮的黑衣人正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