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凤仪宫院内,采萱席地而坐,低头忙碌着。
“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靖瑶的脸伤已经好了大半,蹲在一旁,好奇的盯着地上的几根竹子。
“做纸鸢。”
嘴上搭话,可是她的手却没闲着,利落的将几根竹子绑在一起,绑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纸鸢!公主我们要去放纸鸢吗?”
靖瑶欣喜道。
六月时节,正是放飞纸鸢的时候,轻柔的风总能将它送的很远很远,“不是,我要送人。”
采萱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靖瑶的热情。
“送人?送谁啊?”
“秘密。”
靖瑶撇撇嘴,惋惜的看着地上的纸鸢,没再多话。
两个时辰后,一个漂亮的展翅欲飞的雄鹰做好了。
采萱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仿佛看到他纯净的笑容,她的嘴角就不由上扬。
“靖瑶,我出去了。”
拿着纸鸢,她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凤仪宫,这几日靖瑶养伤,她都没有时间出去,难得今日云淡风轻,靖瑶也好了大半,她正好可以去探望一下那个太子。
一路找寻,采萱来到了清寒湖,它是皇宫内第一大湖,景色优美,湖水清澈见底,偶见鱼虾在湖中嬉戏,掀起阵阵涟漪。
远远的,她就看见懿轩坐在湖边,他的背影在蓝天池水的衬托下,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孤寂,仿佛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心里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她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坐在他的身边,细声道。
“看什么呢?”
懿轩转头,幽暗深遂的目光望着采萱,那一刻,采萱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无尽的伤痛与孤独,只是,那感觉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快的仿佛让她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姐姐,你来了?”
懿轩眉眼带笑,开心道。
揉揉眼睛,采萱更加坚定适才看到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恩”她板起脸,故作生气道“那天,你为什么没等我回来?”
“不是的,姐姐”见她生气,懿轩的眼里泛红,急着解释道“不是我不等你,是因为……”
见他话说一半就停下了,采萱不禁开口问。
“因为什么?”
懿轩低着头,双手无意识的扯着衣角,不发一语。
他的沉默让采萱的好奇心无限放大,不由追着问。
“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父皇来了。”
他怯懦道,撕扯衣角的手指的关节处,已见斑白。
瞧见了他的紧张与害怕,她的手不由轻轻的覆上,制止了他继续迫害那无辜的衣角。
他的手很凉,不似一般的皇子的手,指肚间竟然有着厚厚的茧子。
“这是怎么弄的?”
模着那老茧,她低声问。
“帮晴儿姐姐干活,就有糖吃。”
闻言,采萱的眼底跳动着一簇火焰。
这帮该死的奴才,还真是见风使舵,两面做人。
竟然让堂堂的太子干粗活,难道她们就如此笃定,他一辈子都是痴儿吗?
“走,我带你去找她们去。”
采萱拉着他的手,怒气冲冲道。
“你做的纸鸢?”
被拉起身的懿轩惊喜的喊道。
“嘎?”
采萱一怔,被他这一搅,怒气也散了不少。
她拾起地上的纸鸢,递到他的手心,笑道。
“喜欢吗?”
懿轩欣喜的点点头,食指小心翼翼的抚模着精致的纸鸢,珍贵的仿佛是稀少的宝贝一样。
“想要放飞它吗?”
不知为何,他的神情让她鼻子酸酸的,心底某个地方仿佛被人触动了。
“可以吗?”
他抬起头,怯怯的,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映入了她的眼底。
她重重的点头,许是用力过度,竟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伸出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一下,采萱噙笑道。
“我们去那边的草地。”
不远处,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空旷的草地上除了一棵大树之外,再无其他,是放纸鸢的好地方。
他的眸光转向她手指的方向,停顿片刻,遂又笑眯了双眸。
“姐姐,我们这就去那里。”
手拿纸鸢,他欢喜雀跃的跑在前方,黄色的袍子随风舞动,黑发如墨。
跟在后面的采萱,看得有些痴了。
这样温文如玉,品质如兰的男子,怎会是一个痴儿!
“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吧,我来放飞。”
他转头,眉角眼梢满是笑意。
“好。”
采萱点头,嘴角不由上扬,笑眯了双眼。
雄鹰展翅,在湛蓝的天空自由的翱翔,她手握长线,松紧有度的调整着纸鸢的方向,将它送上更高的地方。
“我来,我来……”
懿轩围在采萱的身旁,蹦蹦跳跳,一会儿仰望天空,一会儿又盯着她手里的线,雀雀欲试。
“你想要放?”
采萱莞尔。
“恩。”
他重重的点头。
“给,小心。”
采萱将线板递到他的手里,站在一旁仔细的叮嘱放飞的技巧。
懿轩接过线板小心翼翼的放线,纸鸢越飞越高,高兴的他到处乱跑,一不小心,将线绳挂在了草地中央唯一的一棵树上,纸鸢顿时摇摇欲坠。
“怎么办?姐姐,线挂树上了。”
懿轩盯着天空上飘摇不定的纸鸢,双眸噙满了泪水。
“没关系,我来解决。”
采萱一边安慰他,一边月兑下鞋子,卷起袖子,来到树下。
远处看,这是一棵参天大树,近看才知道,这竟然是一棵双生树,树干交错盘结延伸向上。
打量一番,她找到了攀爬点,利落的开始向上爬去。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她要碰到线绳缠绕的地方的时候,一声厉喝险些让她从树上跌下来,把紧树干,她费力的向下望去,树下赫然站着一个身着龙袍,头戴王冠的人。
该死,是皇上!
采萱怯怯一笑,大声道。
“凤仪见过皇上,纸鸢的线……”
“还不下来!”
未等她解释完,另一声暴喝已经吼出。
“下来就下来,喊那么大声干嘛!”
采萱嘀咕着一点点的爬下树来,不过就是爬个树,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看他双目赤红,青筋暴起,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皇上!”
一落地,她就跪在地上,俏笑道。
“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这里不允许来吗?”
采萱诧异,反问道。
“没人告诉你这里是禁区吗?”
瞧着她俏笑的模样,单旭尧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禁区?”
采萱一脸的茫然。
微风轻拂,吹动了她的发丝,剪剪双瞳宛如一幽湖水,清澈见底。
轻轻走上前,单旭尧伸手摘下了她头上的树叶,动作轻柔。
“即使不是禁区,你也不能爬到树上去,多危险,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不会啦,我可是身手矫健,区区一棵树还不在话下。”
采萱皱了皱鼻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就这样望着她,阳光在她的脸上轻轻流过,留下金黄的痕迹。
久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皇上终于开口。
“你,像极了她!”
采萱不解,她?哪个她?
她的目光追问着皇上,却没有看到,懿轩原本玩弄绳线的手指瞬间停顿,泛起一片白。
风习习吹来,发丝随风而动。
浓浓的哀伤将皇上笼罩着,沧桑的容颜写满了悲伤。
他的双眸定定的凝视着这棵双生树,迷离的目光却仿佛在看着某个人。
采萱怔怔的看着他,此时的他,哪还是一个可号令天下的天子,分明就是一个伤心至极的中年男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
久久,他开口,声音嘶哑。
“树。”
采萱盯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树就只剩下天空的白云了。
“呵呵。”他轻笑,只是这笑容多了几分苦涩“这是双生树,原本是两棵树,却根根盘结,交错生长,彼此依偎,不离不弃,如若你砍掉一棵,另一棵也会干枯致死,你说,多奇怪。”
“这有何奇怪,它们的根经过数年的生长早已盘结成一个,表面上看来是两棵树,其实早已化成一棵,伤了一半,另一半怎么能活?”
采萱撇嘴,这个皇上真没文化,这也不懂!
“已经盘结成一根了吗?所以才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他喃喃自语,神情迷离。
采萱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说的是一个事情吗?
为什么他的神情会越来越悲伤?
“父皇。”
站在远处的懿轩挪动了几步,怯声喊道。
“你也在这里?”
没有回头,他淡声道。
“恩。”
懿轩点点头,神情畏惧,不敢上前一步。
“不是不让你出延禧宫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天子的威严。
懿轩脸色一白,握着线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双眸含着的泪水眼看就落下来。
“不许哭!”
他厉喝,双目不怒而威。
懿轩吓的身体一抖,手中的绳线掉在了草地上。
一直站立一旁的采萱走上前,蹲子,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线绳。
那雄鹰还在太空翱翔,虽然跌跌撞撞,但是好在有树木的牵绊,未能跌落高空。
“别怕!”她站起身,轻轻的握了一下懿轩的手,他的手很冷,冷的让她心痛!转眸望向伫立一旁的单旭尧,馨蕊叹声道。“皇上,他只是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您有何必如此严厉呢?”
“采萱,有很多事你不明白。”
“是,有很多事我是不清楚,但是起码有一点我知道,他是您的儿子,渴望的是父亲的关注与爱护,而不是冰冷的呵斥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