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花花世界决胜千里的阿德今晚变成可怜的看门,就委屈离自己房门外不远的客厅沙发里。稍早她进房间之前还迟疑一下回首注视他几秒,然后轻轻道一声晚安。他很想不顾一切说“床那么大不如一起,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为保险起见,他只好也学人家说晚安。
要没什么意料外的特殊情况,这种日后睡到一起的结果都可以事先预想得出,没准对方现在躲在房间也有他这个想法这个意愿。不管怎样,在此之前的一切步骤程序都要按常规走完。他就像个失去一身武功的绝世高手,虽然心法和境界还在,也必须一招一式从头开始练。
今晚这戏剧化的成果是如此来之不易,所以生怕到半夜她会无来由消失。这种表现有失他一贯的从容不迫。当然也不能怪他,这是他来到这世上正式接触的第一位对手,但这位和之前遭遇的对手大不相同,论完美程度——也许对方在自己眼里还有点稚女敕——他甚至对人家产生不出任何邪恶的念头。这一世他不想每一场都匆匆开场又草草了事,所以要如何起个慢头,如何拖戏,最终该如何收场,他完全没经验。
清晨五点半,阿德还在漆黑一片的天色里半梦半醒睡着,房里渐渐传出连续的轻微响动,他一下子睁开眼身体坐直。须臾过后小董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笼罩在黑灯瞎火中的阿德先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朝她大概所在的位置嘘了一声说“站着别动我走过去接应。”那边一轻声说“好。”他起身走向对方,淡薄的清辉里隐约透出两点晶亮,在外围又勾勒出一抹伫立的黑。阿德走到她面前开始模索,她低呼轻叫着“别乱碰,你的手伸过来。”
两人模黑出了家门,室外的照明条件明显比屋里好了许多,整条街道在月光里显出若隐若现的青灰,街巷转角的阴影在青灰上勾勒点缀变得更加立体。她体态冰肌玉骨容貌皎如秋月,气质有着无法言述的幽韵撩人,只要是男的,又没太大毛病,都会为这一类型沉迷。
阿德坚持要陪她去牵自行车然后载她回家,小董没理由拒绝,因为天很冷住的地方也远。这个时间段附近还没出租车出没,他们只能先走再看。
十几分钟后,一直不发一言的小董突然说“我不想回去,你别送我了。”同样一路沉默的阿德也说“那碗没动的稀饭还在家等你。”她脸上笑容一闪即逝“我在外面租房子住,那不是我家。”
他铁了心死磨到底,昨晚的仇恨没那么容易烟消云散“你不早说,我们家暖气开那么足,你在我房间休息到出太阳嘛。”小董的口中不断冒出白雾,用羡慕的语气说“你们一家感情看起来很好。”阿德说“家人相处都挺随便,你这么大早跑出来大可不必,我爸妈每天都睡到快迟到,一起床慌乱一阵直接就冲出门。”她没搭腔。阿德又说“我们接着昨天我说要去你家那会儿重新开始,嗯,我想去你住的地方。”她没搭腔。
他悠悠地说“我可以帮你煮饭,你早中两餐都可以省心省力。”他明智地不讲晚上,在她那里待一整天太无耻太不现实。她依旧不搭理。
阿德更宁愿继续埋怨消磨一阵佳人久候不至的日子,这情况就像刚玩一款新游戏,进去半天找不到任何小怪,突然就遭遇厚血高防的拦路,直接推倒没有可能,绕开不现实,即使能绕也舍不得。
一阵说话的功夫两人走到昨晚停自行车的人行道旁。她把车锁打开站到车后,阿德回头望向她,有点喜出望外。她双手护在脸上取暖,视线朝着天空乱飘,故意扮成无可奈何的口气说“走吧,我可载不动你。”
阿德的心里升起一座义无反顾的小火炉,决定像星矢一样勇闯十二宫,没戴手套的手掌直接握住橡胶的自行车车把,虽不至于把手掌皮肤直接粘住,但还是感觉冰冷异常,尤其在骑车过程中寒风迎面而来冷得他直打哆嗦。记得上一回骑车是小学的事情,距离现在几年他也算不清楚。
他对后座喊说“骑车真冷,你昨晚骑过来太遭罪了。”小董在后面答“还好,你要不要戴我的手套?”阿德摇头说“戴不下,现在也没卖的,你哼上次那首歌给我听我就不冷。”
她依他便慢慢哼起二泉映月,阿德抬头说“月亮还挂着,此曲儿应景。”她哼完一遍问他“还冷不冷?”他让她别扶着自己用抱的抱紧一点,说完后面半天也没动。他以为她觉得不好意思“那么多层衣服隔着有什么?”她说“不是,斜着抱腰会很酸。”阿德回头看她,确实,穿着大衣跨坐不方便,而且她腿那么长坐在这小车后座也不比他轻松。
骑没几分钟的车阿德就停到路边,小董脚一沾地从后座直接站起,在原地蹦了几下不停活动。阿德提议说“不介意的话你坐前面横杆上,脚有地方放。”她走到车旁边打量几眼,觉得似乎可行,阿德指着横杆说“坐前面还能帮我挡点风,说话聊天儿也方便。”他把手让开让她坐上,等坐稳了又开始骑,他笑说“我活这么大把年纪第一次骑自行车载女孩子。”她无声一笑“你才多大一点点,我也是第一次给人骑车载。”
一辆小自行车从秋涛路骑向北,又绕到环城北路直到艮山门一带,她在后面提醒快到了。在下个路口右转,两人下来把自行车牵进小区。阿德算了算这趟路程等于逆时针方向把北半个城区绕了一半。
小董的住所外表是幢四层高的老公寓房,她住的地方在三楼,面积大约五六十平方,一房一厅一卫一个阳台一个人住刚好。房子外表看起来虽然老旧,但里头弄得很紧凑整齐,家具大概是房东留的,年代久远,是老式的木制家具;桌垫椅垫的花色很素淡,手工有点生疏,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整间屋子里摆得最多的就是书,其次是放置书籍的各式书架。阳台和厨房的窗台有几盆墨绿色的不知名盆栽,整个空间渗透弥漫着一股书卷气。
在后世,出于生活和战斗的需要,阿德经常有幸去深入观察那些女孩儿的房间:像狗窝似的房间里头千篇一律摆满当红热卖的各式布偶公仔、杂志海报、各类保养品和电子产品。其余留白的地方,就由到处扔到处挂的不干净、半干净、干净的内衣外衫来填补。弄得这么素净整齐的女孩家实乃生平仅见。
小董进房间换身衣服,又到厨房泡两杯茶端到客厅。阿德手背在后面低头浏览架子上的一排新书。由于暂时找不到话头干脆先聊会儿公事,所以问她“你们怎么不找国贸的合伙或者招其他人?五个都是外语专业搭配单一业务能力也不全面。”小董在他身后把茶放在茶案,然后找个位置坐他对面,边说“最近一直在补这些空白缺失的知识,你面前半架子的书都是进出口方面的。”
指着自己摇头“我最怕看单据票证和机关单位打交道,也记不住那些商贸规定、进出口程序和关税制度。”
他的内心其实比她更紧张,仿佛就像在洁净肃穆的教堂里和刚刚降临的天使交谈,语无伦次的他觉得讲得还是不够复杂,又补充说“而且是各个国家,不单咱国家,我觉得做这行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
阿德习惯性看她一眼后头的话就直接全忘了,她刚进房间换完衣服出来,身穿深紫色的贴身毛衣——很贴身的毛衣——里面一件白秋衣;下边的秋裤稍长露出线裤外一小截,很的薄线裤脚在脚踝处稍微偏上,小脚丫套着毛袜拖鞋。一双腿长得有点不像话,铁定超出全身0.618的黄金比例。幸好她的手臂同样修长,给人一种很优雅的协调感。体态灵动轻盈,从线条上看,已经勾勒出相当丰富的女性象征,一双大眼格外清澈明亮。和《克隆人战争》电影里克隆工厂的那位银白色的异星人有点神似。
傲人的身材加上没半件戒指耳环手表等的累赘装饰,像一幅风格简约的黑白素描。有的人会说这叫朴实无华,阿德则定义为为性感诱人。他不怕看果女,但最无法抵抗的就是看到这种很随心随意的家居穿着。
在独处的环境下一个女人穿成这样,往往表示对方没有戒心暗示你可以更进一步。她不知自己的本钱有多诱人,只是单纯想向对方示好、去除防备的姿态,害得他在她混合着妖娆和纯洁的**形象下饱受煎熬。
阿德指着她艰涩地讲“你穿这样…能不能去套一件外衣?”小董眨着大眼睛故作不解“我不冷。”阿德深呼吸一口,坚决继续谈公事分散注意力“昨天找你吃饭就是想辞掉那个行政助理,这个成天外面跑的累活不适合我,我是个散漫惯了的闲人。”
小董微笑说好,她这一笑直让莺惭雁妒百花失色,他感觉有点眼花有瞬间的失神,他衷心赞叹“你笑起来真漂亮,一笑倾城倾国不是传说……”她笑容稍减有点难为情,听了却挺受用“你真会讨人开心。”对他招手说“你别光站着呀,过来这里坐。”阿德坚持站着又跟她纠缠公事。
她答得漫不经心只觉得好没意思,双腿蜷起把整个人缩在半圈的椅背里头,他傻乎乎站在书架边貌似很有型很有气质,其实口干舌燥到不行,真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从没接触过纯情萝莉的他不知道如何适度表达倾慕关爱之情,心里也没半点邪念想直接扑上去推到她。他进退两难,既尴尬又畅快,有点煎熬又觉得十分美好。他发过誓这一世要多注重心灵层面的交流,再来一次的初恋一定要小心哄着护着,绝不再像上辈子那样虎头蛇尾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