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阿德一副冷若冰霜的仪态,唯一最不能回避的亮点,就是他目光凛然藏着不可一世的锐气,锐气之后包含着集玩世不恭之大成,掺杂着连不屑活在这个世上的不屑,依然也会被他轻松鄙视至死的至高无上不屑,他用冷酷无情的口气对晓晓说“以后你大叔我被抢了你可别哭。”晓晓一听他声音分明就是阿德,才敢痴痴地问“你……怎么发型也变了?”阿德张开两手手指弓成爪形,很专业的在蓬松竖起头发间隙再随意挑抓几下“趁时间还够,我顺便去后头厕所用自来水随便整的。”晓晓又盯着他脚丫痴痴地问“你的鞋呢?”她发现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光着脚,阿德叹息“这里肯定挑不出新原宿风的鞋,赤脚勉强吧,一穿鞋整个形象马上崩塌,你别不信,不过现在我脚真冷!”
晓晓问“什么又叫新元素风?”发音相同但让她蒙对可能性不大他也不计较,只说“以后你们这些小妹都爱的日韩风的一个小分支,我个人是觉得很没创意很没内涵,不过……”他不能再说了,因为不过的后面是“不过我一直都把自己搞成这样出去泡妞。”他赶紧干笑着乱接“不过我个人偏爱涩谷风。”她完全听不懂,让他去把鞋穿回来,阿德斜瞥一下他那双穿到已分不清本来颜色面目的双星球鞋,义正言辞拒绝“你知道要做到所谓的合身有多麻烦了吧?这样,你去帮我买2双厚毛袜,要色彩浓烈点的,然后来2双越大越好的彩色人字拖,几样东西的颜色千万别选重了。我坐这儿等你。”
她依依不舍一直回头往他身上望,还是听话照他吩咐去找毛袜和拖鞋……过了足足20分钟后她提着两袋东西回来,注意到刚才离开的地方周围又多了几人在围观。她凑上前去,发现刚才那个阿德没了,又换个全新模样的他:头发乱得像个炸开的鸡窝,每根辐射的方向各异;身上换了另件衬衫,见鬼地弄得皱巴巴的,上头三颗纽扣没了,只剩下垂落的线脚;胸前弄得敞开,里面还系了两圈皮绳,皮绳下方还穿了几个易拉罐环。不过这样给他乱真的蛮耐看的……
阿德看见她过来马上歪着身子慢吞吞走过去“你来晚一步,我现在是颓废流,鞋子没法搭了,我需要磨砂的圆头登山鞋,鞋带全扯掉不要。还是算了,那个不好找。”他双眼蕴含无尽苍凉,仿佛苍凉是他身上唯一还残留的余温,他的目光比盲人还要空洞,用种金属摩擦带胸腔共振的沙哑音说“刚才时间充裕,我跟营业员借到瓶啫喱水,所以这次头发弄得比较满意。”
晓晓吭哧吭哧地问“你,你的声音怎么回事?”阿德又看向试衣间后方的厕所,仿佛在那遥远的一处他刚屠尽了上千万的魔族大军“在厕所里把几根烟同时点了在狂抽几口就这样,没什么难的。”她听得快晕厥过去拉着他马上要走,因为这里已经成了江湖卖艺现场,有不少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阿德拉住她让她淡定“我要先结账。”
她赶紧让营业员算账,后来营业员把凭证交给她,让她去那边收银交钱。她一看数目……3780!正惊疑不定时阿德拿出一张卡片,再把她手中单据抽出一并交给那名营业员,心情很烦躁似的对她沙哑苦笑“麻烦你去替我办一下,我现在正烦着。”那营业员激动地接过东西便跑了,跑到中途还不留神蹦了几下。
她拉着他小跑,一路埋怨他弄得太前卫像行为艺术似的,这时路过一间安莉芳的店,她紧一紧他的手,假装看着别处漫不经心说“我记得好像有人想跟我换纪念品……”阿德早就注意到了,也望着她所望着的不存在的某处,淡然笑说“你手里有多少库存,我全跟你换了!”她漫不经心数着手指,双腿交叠站着歪在他身上,最后说具体也不准确,七八套应该有,提醒他说“你在里面挑七八件足够你煎熬的,一套算了,我进去自己挑吧,你在外头等我。”
她站直回身要走,他拉着不让,提出最后条件“换7套,我不要洗过的。”她脸一下涨红,只闭口不停掐他。阿德被摧残到直接蹲下抱头,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乱喊乱叫,这样掐多了他也感到疼,实在顶不住了只好举手交代说“我事发当天就买好了,换2套,洗过就洗过的吧。”
她捏着他耳朵让他站起站好“你这些什么坏毛病都是哪里学来的?还有,尺寸大小还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就乱买?”他说目测就清楚,然后报了尺寸,她愣了半天说“没错,是这样。你真是玩物丧志。”
10分钟后两人搭扶梯又上了一层,阿德顺便买了副彩色平光眼镜,颜色没办法挑就凑合了,反正是为了当发箍用,穿进他蓬松的头发里,往后一拨,露出整个光洁的额头。
到了女装专区。他为了有鞋可穿,只好换回第一次的原宿风,脚上穿的鲜艳的毛袜套个大夹脚拖,走在木地板的步道还能发出木屐般的音效,像得了多动症的小孩浑身停不下的轻晃。晓晓总算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各买2双不同色的毛袜和拖鞋,竟然是一次全穿上……两脚的袜子拖鞋一共四种颜色。她声音微弱得如蚊子一般“我人生第一次失去信心的时刻就发生在今晚。”阿德笑说“没办法,我太耀眼,你爱上我了,但我一直没听你开口。”这时一个小日本带点狐疑的目光与他错身,他竟然微微躬身用着日语跟人交谈!他回头解释“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在他印象中《喜剧之王》应该上映过了,反正随便说说也无妨。
她垂着头无精打采“我只是喜欢你罢了,爱不爱还谈不上。你是很耀眼,但我感觉很尴尬。你别弄错了,我是对你这个人没信心。”阿德知道她尴尬还故意去搂住她,感觉像个死日本鬼子在调戏中国女大学生,他半开玩笑地说“去在意那么多的在意,你还能在意什么样的生活?”他边说视线边在远近两侧扫着,终于发现有个专柜,拉着她走过去“折腾完我,换给你换个造型。”
20分钟后……
晓晓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自己穿的米色长装,成熟妩媚都有加分,她对自己容貌身材向来不会没信心,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价钱太贵,一套两件就得2千多!之前他让服务人员帮忙去倒两杯水来,他现在满脸流露出品尝红酒欣赏佳人时的那种惬意——后背斜倚着柜台,一手悬着水杯,没拿杯子的那只手的手肘也搁在柜台上,两脚交错斜斜支着身体,后世有很多炮友在活动过后都曾说过他这个姿势很!
他把杯子一放,走近把帮她挑好的都塞给她,让她都去试试。试完的结果每件都让她爱不释手,悄声问阿德“你觉得哪身好看?”阿德手一招,站在后方一直察言观色的营业员马上走来,阿德对她说“全部算一算,谢谢。”然后又把那张卡塞给人家。
今晚逛街的时间花了2个多小时,晓晓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度过最漫长的时刻,神经绷紧的程度甚至超过当年的高考。阿德就穿着他那身怪装束也不换了——主要不是装束怪异,而是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劝也没用,他非说这是她强迫他干的。
阿德为了弥补他之前在心里偷找小秋妹妹所犯下的过错,下定决心对她说“去你那儿吧?”没想到她立马拒绝“我有直觉你今晚真的会捣乱,不让你去了。”他一想便瞬间明白问题出在哪儿,苦苦哀求说“我这番倾情卖力的演出还不是给你看的?我以为这样弄挺浪漫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支吾着说“你这个人好复杂,我都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天又冷又晚,他都不知道今晚该去哪过夜了,之前不讲好好的吗?现在才不让他留宿这叫什么事儿啊?他只能讪讪地说“我看穿你说明我是你的蓝粉知己,你还得再努力一把才能成我的红粉知己。”
她也不知自己心情怎么回事,心情觉得有些不快。在热闹闹的场所还能一起闹一闹,回到冷清街头她一平静就开始隐约不安:这个人太危险,满脑子邪恶变态的念头,托付给他一点保障都没,万一将来他一走了之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