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这厮最后一次见面是上礼拜的圣诞晚会,最后三位毕业学姐还是被阿德死命恳求才愿意再联袂登场,那次晚会有两个比较直接的影响:一是榜单的权威又受到一次严厉质疑,后来经主办单位援引前例,说四年级生无法进入榜单前二十名,再经过一番努力才平息风波;二是作为策划者之一的吉米同学,由于他出色策划协助组织,在各方面的关怀和努力下,终于完成了一场空前胜利的晚会,因此院里决定奖励他一个小功二次嘉奖。
对于那场晚会他没有过多想表达的,那只是属于其它人的繁华盛会。很多因在这里种下,很多果在未来某个时刻结出;很多男男女女在这里成了,可能也有少数吹了;不少人还搞出人命了,10个月后学校附近不少小型私人诊所可能要小忙一阵了;很多人在这里标注了坐标,将来回忆时会想起这里。但他只是个旁观者,一个不小心被挑选来替这些人装饰记忆布景的旁观者。
话说小风现在正站在他对面似笑非笑,阿德脑中还在一片迷茫地问“你来找我爸干嘛?”
她笑呵呵的“傻子,我来找你。”
他说“上次抱歉,不是有意让你哭。”她眼睛打量着身后慢吞吞爬的象龟,嘴里说没事,往前走了两步作势要推开他进院子。他脸色突然一紧“你别想来打亲情牌,越搅和越乱。咱们改天找时间再聚。”她挺起胸站定“我都走过来了哪可能不顺便进门拜访?千禧年元旦,新世纪新气象懂吗?让开!”
他很意兴阑珊地摇头“找我吵架?今天不合适。”他作势想关门送客。
她有点火了,自己送上门居然让人给拒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耻辱?“本宫没兴趣找你吵架,来邻居家串门,叔叔阿姨我也认识的。”
阿德侧身一让“好吧,我爸妈都在家,您请进。”她娉娉袅袅进了大院,走了几步也没听到动静,于是回过身奇怪地望着他“你干什么去?”阿德停下合门的动作,人已站在外面的路上说“你去找他们,我到外面走走。”
她真是火大了“外面车多,你小心被撞!”阿德躬个身“不劳您挂心。”然后把门合上。
在外面走了几步心想不妥:一是她进去打算嚼什么舌根?自己得在旁边听着好应对;二是老爸老妈肯定对情况迷糊,东问西问地,那嚼舌根的再多说几句,最后的麻烦还是要落在自己头上。不管怎样,反正第二分感情思想报告是写定了。
阿德出门没带钥匙,只要再按门铃,这次老妈来开的门盯着他低嚷“你这到底在玩哪一出啊?你总给给个剧目大纲是不?”阿德连忙点头说“这两天就给!”阿德妈又问“这位处不好是会出麻烦的,你知道我们家一向都最怕麻烦。”阿德又不断称是,说自己也对麻烦深恶痛绝。
两人一路无话又进了客厅。阿德注意到在客厅眉开眼笑的那位,跟老爸已经聊得仿佛忘年交般的熟稔。阿德便去泡茶找些零食玩意儿的应付客人,多吃多喝点才能少说两句。再度回到客厅时,他们之前聊的内容已经错过,只听老爸说“……这样说来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喽?”阿德和他妈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这人为何每回见个女的都要来这一句!
小风也笑意盈盈地说“我对他很有好感,但是他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呢。”阿德妈忙端起杯让大家喝茶吃点零食糕点,阿德听完马上去提茶壶,又跑进厨房烧水,心中感谢这时代的落后加个水可以来回消磨这么长时间。他进厨房决定索性也把这把烧水的大铝茶壶洗洗,包括里面的水垢也刮一刮,于是开始忙个不停。他们都胡说八道什么他也不管了,反正天塌不下来!
他再怎么拖毕竟只有一个茶壶能折腾,等阿德提了半壶烧开的水二进客厅,只看到三人都移步到了门口,阿德爸说“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小风行晚辈礼鞠个躬说“一定代为转达,祝两位新年快乐,身体安康!”阿德马上把茶壶一放,快步赶到门口也挤了进去献殷勤“我送送穆学姐。”他特地把学姐两个字加重。
两人出了门口他直接也学起老妈刚才说的“你玩的到底是哪一出啊?事先能不能沟通一下才好配合?”
她用手好整以暇理理长发,面容云淡风清“我就想当你女朋友,就这。”
他直接说“不行,我有女朋友,就这。”其实他内心是热烈欢迎的,不过不知怎么搞的,非常喜欢跟她反着来;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还没开始动员追人家,对方就主动倒贴,这日子也太没意思了!
她露出了然之色,就倔着不走,阿德耐心劝“男人像大白菜满世界都是,你非要来拱我干嘛?”她冷然说“你白菜?你才是猪!我这个姿态来找你,你什么态度啊,我看来高估你了。”
他本来就像气气她罢了,话说出口就后悔,被个小女孩儿训斥更赧然,当面鞠躬道歉“我是不该这样,我这会儿心很乱,心乱如麻,懂吗?”
她本来不想讲,实在气不过才又说“你那个根本就不算女朋友,我都知道了!”
阿德身体晃了下差点没站稳摔了,干脆蹲在路边摆出个很恶俗的拿出烟来抽,闷闷不说话。她继续揭穿“我去问过,关关都跟我讲了,她说她确实喜欢你,打算毕业后再对你表白,但从来没轻薄过你!你撒谎!”她从关关那里惊闻这个消息,也想先一步过来说清楚,事实上她还是没赶在头一个表白。
阿德马上又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看着她。怎么又惹上关关了?这下人家还误会自己造谣存心吃人家豆腐,乱了!小风看这骗子那么不镇定的样子,不屑笑着说“你何必编假话骗我?是了,我想起来,我又笨又丑……”前几分钟还高高兴兴的人,倏地又啪嗒啪嗒流起眼泪。她花了这么大力气去调查吉米所谓的老婆,又了解到这些“事实”,然后气不过又无计可施,干脆今天发神经趁放假来他家捣乱。
阿德头都大了把没抽几口的烟扔到水沟,拉着哄着找个没那么显眼的地方窝着。他拉着她到了自己家围墙边的一条死胡同,这条路明显是以前某些脑残部门让脑残单位修的,搞不好就是他老爸那个脑…因为修了大半才发现再过去有条大暗沟,整个路基会不稳于是又封起来,经年累月成了一处幽会野战的好场所。绝路的两侧林木茂密,于夏季肯定是凉风习习,但现在大冬天的便有点阴森恐怖。
阿德愁得黑眼圈都跑出来。他想起后世一天三班转的那些血汗工厂,为了多挣点收入养家糊口,有的工人居然连做了将近三个月的两班,最后累到暴毙。自己如果连三班倒,加起来平均一下大概只有两个月不到的寿命。
而她还在落泪,这种不带哭声的哭更加摧人心肝,阿德也不再顾其它,把她先哄好再说“要怎样你才不哭!我给你唱歌吧!”小风破涕为笑,觉得很没面子,再想继续哭也哭不成了,只好语气冷冷地说“唱不好罚十首不一样的。”
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哄欸!阿德站着冥思苦想一番,幸好想到有拿得出手的!自己上回给晓晓说《阿凡达》的故事没讲完她就睡了,后面还有个片尾曲没给她唱……心里只好说声抱歉“以后这首没法唱给你听了,否则你们迟早会撞歌!”
他就这首有认真学习还背了歌词,在后世铺天盖地的尽是烂歌,能从中找到爱听的又愿意静下来学习的真没几首。于是他先提个要求“我唱完你别问我谁作词作曲,而且我只唱一次。”
因为《泰坦尼克号》大热卖的关系,现在还在疯追席琳迪翁的《》,接下来这首这么新的10几年后才会有,可惜的是世道变了,并没红遍全世界。
小风冷冰冰地催促“嗯,你快唱,赶快想好下几首。”
“有辱清听了,在下献丑。”
“嗯,好说,未必好听。”
他再不拖泥带水马上扯开嗓子唱那首《》,其实他嗓音还是不错的,这招他也曾泡妞无数,不过都是唱卡本特兄妹那些老歌。不过那些老歌可应付不了对面这位听众,因为这位可是四年级生,那些老歌估计比他还熟。
第一句渺茫的起音部分才刚结束,她就有点被吸引住,接下来的婉转变化直到眼看要掉谷底了突然又飞升九天,保持在高空中回旋盘绕,绕得她一脸向往之色又不时侧着头沉浸其中细细体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熬到了梦呓发春般的结尾。
阿德唱得相当挣扎,都做好了被无休无止的假音扯破嗓子的打算。的歌是一般的人能唱的么?看着她一脸的聆听梵唱的虔诚之色,阿德总算老怀大慰。当唱到最后,默默计算只要再撑一下然后重复两次就唱完了,眼看就要收工结果她又哭了。
他从一脸神圣的境界掉进郁闷抓头的境地,两眼望着苍天活动着脖子“你让我好好想会儿,我再来一首。”她赶紧点头说“好好听,谁唱的?”阿德冷冷看着她“说好不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