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发行金银铜币的当口,张献忠在重庆也在强制发行大西的铜钱。按说张献忠铸造的“西王赏功”铜钱比后期的崇祯通宝强多了,比大顺铸造的钱币也要好上一个档次,铜钱光亮可鉴,重量十足。这铜钱本是张献忠赏赐手下大兵的钱币,张献忠在两湖和江西抢了大把银子,可是除了对将官赏赐的是金银外,大兵的军饷都是“西王赏功”铜钱。张献忠发行铜钱之举,百姓认为这是变相劫掠民财,所以民众从心底里抵制。
张献忠杀了十几个拒收铜钱的奸商之后,总算强行让治下的百姓接受了“西王赏功”铜钱。
当然张献忠也是有理想的,进军四川之举就是准备克隆“隆中对”的故事。《大公报》牛金星关于建设盛世大顺的社论,以及《明报》建设文明富强大明的宣传,《清报》上洪承畴关于建设中华超级大国的文章,张献忠都看在眼里。张献忠的心里也有一个“大西”版的强国梦。
不能不说,张献忠也是一个有创意的人,流传后世的六字圣谕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就是张献忠不知道听了什么人播弄搞出来的创意。这个六字圣谕很有点晦涩,所以后来有一个改编版,叫做七杀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关于这个七杀碑,还附有一首邪恶与雄浑的诗,不知道是出自何人手笔,不能不说还是霸气十足的,可惜破绽多多。要是哪个才子受张献忠之命赋此诗,张献忠杀人不眨眼,诗中“狂徒”二字便够砍头一百次了。
诗曰: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张献忠接受汪兆龄建议,效仿刘备故事,西略四川,六月份攻下重庆。那时崇祯刚到南京不久,立足未稳,两害相权取其轻,张献忠呆在四川总比停留两湖要好一些。再说崇祯手下实在也是无兵可调,总不能把唯一的机动兵力——吴三桂的精锐调去跟张献忠纠缠吧。左良玉尾大不掉,让他去四川剿不剿得灭张献忠不好说,左良玉一出兵,沿途抢劫,比张献忠好不了多少。自己的新军还没影,只好忍痛接受张献忠攻取重庆的事实。
张献忠攻陷重庆,捉获了明朝瑞王以及四川巡抚、重庆知府、巴县知县等一干明朝官员,然后一律处死。张献忠忌惮明军降而复叛,其中四川明军更是素不归服,张献忠于是心生一计,将抓获的重庆一万强壮的明军俘虏一律斩去右手,使其根本上丧失作战能力。
崇祯在读到四川按察佥事张一甲上奏:“六月二十一日,张献忠陷重庆。瑞王遇害,旧院陈士奇拷死。绅弁俱歼,兵民斫一手者万计”的时候,心有戚戚焉!虽然难以阻止,终究未能尽力避免,若是调集吴三桂与黄得功一部西援,或可不致重庆陷落。但是如此一来整体战略全被打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没有办法,有时候不得不以空间换时间,抗日的时候是这样,到了大明也不得不这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且将张献忠困于重庆,待时机成熟,再剿灭不迟。
攻下重庆之后,张献忠顺势西进,八月初逼近成都。历史上张献忠八月初九攻下成都,不过,一来崇祯顺利逃到南京,使得四川政局要比历史上好得多。二来崇祯在六月底派了秦知勇带了一千人马入川。其中一百锦衣卫,全部携带手枪,二百新军,配备二百支步枪,另外七百军兵是吴三桂的手下精兵,配备手雷和掷雷器,一千军兵乘船抵达湖北,然后日夜行军,赶往成都,紧赶慢赶,七月底赶到了成都。秦知勇闻知张献忠还在围攻简阳,而四川巡抚龙文光已经率军支援成都,这才放下了心。
龙文光收到崇祯密旨后,一面让秦知勇募集可靠人手,严防张献忠的细作,其次派兵严密守备火药库。历史上张献忠就是派人混进成都炸毁军火库。然后乘乱攻城,从而一举破城的。
崇祯对张献忠如何攻下成都知之甚祥。只因后世有一个四川的同学就非常痛恨张献忠屠川,然而另一个湖北的同学则直指其谬,指出张献忠屠川乃是满清嫁祸。两人为此发生口舌之争,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个湖北的同学后来找到了明末清初查继佐手稿《罪惟录·张献忠传》的影印件,更是不依不饶,越发认定满清毁灭证据,篡改历史,将屠杀川人嫁祸张献忠。同学间少年时的意气争执,竟然一直到四十几岁还兀自在继续这场争执,所以在崇祯心目中印象至为深刻。不管张献忠是不是屠川祸首,崇祯是决不会让张献忠进攻成都得逞的。
随秦知勇同来有工部兵器局的工匠,这些师傅指导临时征集的工匠,因陋就简,赶制手雷和掷雷器,使得张献忠八月中旬围困成都的时候,城内的火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张献忠的大军还没到,细作就想先行混进成都,结果,这些想混进成都的细作都成了秦知勇的侦缉队的瓮中之鳖。以锦衣卫为首的侦缉队在成都城里带着红袖章的老太太帮助下,将一切可疑的人员都请去喝茶了。有个别细作还想反抗,这时候往往都会享受到侦缉队短火铳的铁弹待遇,任你身手再强也要到阎王处报到。在专业的排查和专业的谈话面前,早已混进城的细作也纷纷露馅,张献忠想要里应外合,看来很是够呛。
第一天的攻城很不顺利,每到紧要的时刻,城头就会扔下来黑黝黝的霹雳雷,任是张献忠军令森严,巨大的伤亡还是让大西军铩羽而归。
张献忠打仗,可不是一味蛮干的主,张献忠之所以能够笑傲明末,创出八大王的名号,打仗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第二天,张献忠便骑马亲自察看成都的城防,准备开动脑筋一番,琢磨出攻城妙计。打马转到东门的时候,远远眺望东门,府河和流经城中的金河河水在东门处交汇,河面宽阔,绝非平常的护城河可比。城下的河岸本就陡峭,经过一番人工修筑,更加陡不可攀。城根只有一条狭窄的驿马快道,城墙凭险而筑,高有四丈。有此险峻为凭,就算渡得了宽阔的河面,城根地形狭窄,摆不了几个兵,若要强攻,攻方只能采用添油战术,对守军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威胁。仗着天险,东门城楼城墙上的防守比其他三门薄弱的多,远远望去,守兵明显较之其他门少。当然,所谓防守薄弱不过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张献忠听惯了《三国演义》,三国里的谋略早已烂熟于心,当下梦想自己也玩一个虚虚实实、里应外合的妙招。历史上张献忠就是虚张声势在其他三门造云梯、建碉楼,反复佯攻,致使守军从东门调兵支援其他三门,使得本已薄弱的东门防护更加削弱。等到晚上,混进城内的细作点燃明军火药库,当巨大的爆炸使得守军惊慌失措时,张献忠的水军从水门铁板桥模进城,奇袭守军,打开东门,历史上就是这样一举拿下了成都。
张献忠打着如意算盘,自然而然地往河边靠近,想将地形看个仔细。这本是一个安全距离,超出了明军飞鸟铳的射程。大炮也不好使,这个时代的大炮打的是面目标,对于随时可以月兑离的小队骑兵就相当于大炮打蚊子。
可正在张献忠一边察看地势,一边酝酿破城妙计的时候,一阵有如炮竹的砰砰声响起,张献忠中弹,跌下马来。好在义子张文秀和张定国就在身边,一看不妙,连忙救起张献忠,打马逃回大营。
检查张献忠的伤势,倒也不是什么致命之伤,右肩的肩胛处中了一弹,左臂中了一弹,此外腰部被弹头擦掉一块血肉。然而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之伤,三处伤口还是失血严重,昏迷了好几个时辰才醒。醒来不久,复又昏迷。
秦知勇此次特意带来了四把装有瞄准镜的步枪,就是想把喜欢亲临前线的张献忠一举干掉。四个城门各配了一把杜版“狙击步枪”,此外还有十个枪法不错的新军士兵,手持步枪,专门负责收拾张献忠。张献忠的面容很有特征,脸黄须长,身着金甲,这厮远远来到东门,就被狙击班的望远镜盯上了,可惜张献忠命大,躲过了这一劫。
张献忠的四个义子一商量,父王重伤,明军火器犀利,坚城之下,不可久顿,于是撤兵而去。
大西军撤围而去,明军也不追击,放任大西军离去。张献忠毕竟带了十万军兵,未伤根本,明军若是贸然追击,大西军如果杀一个回马枪,那时一个不小心,被大西军所败,士气一失,再守成都就难了。龙文光是一个持重之人,再说皇上也交代不要把张献忠逼急了,于是仍是采取固守之策,徐徐图之。
张献忠回到重庆,养了一个多月伤,又是恢复如初。此期间龙文光派人表达了善意,说是皇上有旨,建议双方停火,一致抗清。只要张献忠不进攻大明,大明也不攻打张献忠。双方维持现有格局,和平共处。
张献忠初时并不相信,后来一看还真有互不侵犯的迹象,联想起轰传的大顺和大明的《天津条约》,心道也许大明真是准备联合大顺抗清了。在一介谋士的劝进下,张献忠也效法起三国故事,开始建立自己的王朝。没有攻取成都有点遗憾,但是重庆这里风水也不错,因此定都重庆,正式宣布建立大西国。
张献忠一看人家都有了报纸,咱也得有啊,立即搞起了一个《大西报》。
《大西报》大言不惭,声言:军民同心,建设强盛的大西国,五年时间,超越大顺,十年时间,超越大明。
此外,张献忠召集平东王张可望、抚南王张文秀、安西王张定国、定北王张能奇和所有军政大臣,定下大策:一切以军队为先!一切以军队为重!
这个一切服从于军事的策略,在乱世之中,短期还是管用的。虽然未经考证,但也许“先军政治”就是源于大西张献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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