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诗诗停下穿鞋的动作,回头看他:“啊,是去上班。”
秦夜不着痕迹地抽出被庄桐揽上的胳膊,返身上楼去。这会儿酒意是彻底醒了,语气淡淡:“等我一会儿,一起过去。”
言诗诗木讷,他不是去所里上班么,如何一起?!
庄桐自若的笑笑:“夜去找信风有事,你正好也可以搭他的便车。哦,对了,把这些资料给他拿着。”说着去整理茶几上铺散的纸笺。
只那称呼言诗诗就料定庄桐跟秦夜和楚信风定然关系非浅。
庄桐将文件递给她:“一会儿他下来给他。”见言诗诗好奇的盯上去看,转而不放心的交待:“这些都是他出庭要用的材料,很重要,别翻乱了。”
言诗诗心里仰天好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么?这种文件最是她烂熟于心的东西,草草看过一眼即便是丢了,她也能短时间内复制出无二的样品。跟一个常跟卷宗辩词打交道的人大惊小怪,未免兴师动众!见庄桐实在不放心她的粗手粗脚,平整且小心的放到包里,示意:“庄小姐这回放心了吧,不会弄乱弄破。”
庄桐此刻反道:“其实也没什么。还有,昨天夜把什么事都跟我说了,其实你昨天直说也没事,女乃女乃她就是那样,常搞怪倒是真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搬出秦家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就好。毕竟一个乡下姑娘出来乍到的,出去住一定会有许多不便的地方。”
言诗诗被这样雨露均撒的润泽着,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和感动。只有那只被她握住的手,火烧火燎的难受。
张叔安静的走过来,立在两人身边唤:“庄小姐,去用餐吧,太久都凉了。”
正是上班高峰期,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车子几步一停。秦夜再温文尔雅,还是受不了堵车的烦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度收紧,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方向盘用方言说了句粗话。
言诗诗没有听懂,猜测该是种粗话。哪里的口音辨别不出,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温软婉转,反倒不似普通话这样冷硬。她觉得好笑,微微偏了头看他:“你是南方人吗?”
“嗯。”长龙一般的车队终于开始松动,缓缓动起来。他将车窗打开,又说:“老家是D城的,在南方长大。”
言诗诗盯着他熟悉入骨的侧脸颜线,心里一种希冀几经沉浮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便有种归于消亡的预兆。他会说地道的方言,而那个林宿却是正宗的北方人,即便现学也是学不出这个味道的。
秦夜斜眸睨她:“怎么?去过?”
言诗诗摇摇头:“没有,我哪里都没去过。后来怎么来F城的?”
秦夜眯眸看了一眼窗外,缓缓道:“秦老太太精力旺盛,喜欢辗转各大城市,四处游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就只能奉陪到底。”
言诗诗早就觉得秦夜孝顺,跟秦老太太虽像无时无刻都在较着劲且针锋相对,可是她能看出来,秦夜对这个无风起浪的秦老太太不仅纵容,简直温顺得紧。
“你明知道老太太次次都是在骗你,为什么还相信她,自投罗网呢?”有什么事是他一个专玩语言游戏的大律师看不出来的。
窗外斑驳的晨阳照进来,袅袅的像布了层薄烟,秦夜坐在那片明光里楚楚有致,眉眼和轮廓都似被绚丽的未知成谜绕紧,嘴角微微上翘:“知道《狼来了》那个故事吧,老太太就是那个孩子,而我跟那些百姓正好相反。”这与他谨慎的性情有极大关系。
他无时无刻相信她的话,无论真假!不为其他,只为她在他的生命里不出一点差子,即便是无理取闹,也能永远安心的闹下去,不用担心他这个孙子转而哪一时会将她抛弃。
诚然秦老太太之所以玩得这样不乐乎,实则里面还有微微的炫耀和满足,他的孙子举世优雅,傲世无双又如何?仍会将她这个女乃女乃摆在高高的位置上。
言诗诗心里涨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感动,觉得天下大抵每个女人都希望生命里有这么一个男人,可以任你使劲的折腾,却仍有安心从容的感觉,他总能嘴角勾笑的就只是放纵。
“没事的时候离楚信风那小子远点儿。”言诗诗已经转身要走了,秦夜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楚总对我很好啊。”言诗诗张大眼睛不解。
秦夜无声的叹,小丫头,还是入世太浅。有些话他也不好直说,抚了下眉骨,只道:“他转性,有狼的本质。”不怕被吃,可以凑到嘴边试试看。
言诗诗一琢磨,通了,当即执了八卦的颜色笑嘻嘻问:“你也知道他不正经,在办公室里跟女秘书干不正常的勾当对不对?”
秦夜俊颜倏变:“挺大个姑娘怎么什么都敢说?”莫非一天就被带跑偏了?
言诗诗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呀呀,楚信风口味一看就极重,不会看上我的啦。他要真敢呲牙咬人,还不一定谁吃了谁呢。”当她言诗诗是吃素的么。
她这样豪言壮语的放狠话,秦夜反倒一刻傻怔着不动了,这个言诗诗时而都是闪着光的,怎么瞧着也不像个死板呆怔的放猪女啊。
衣服才刚一换好,对讲机里就传来楚信风的招唤声:“言诗诗,过来。”
言诗诗几乎不假思索的叫出来:“不会吧,这么早你就在办公室里做运动?”忒不是东西了吧。
另一端静寂两秒,死一般的无音之后楚信风撕心裂肺的咆哮起来:“言诗诗,你个臭丫头马上给我死过来。”
言诗诗手一抖,昂贵的对讲机险些摔到地上。直觉他这次是不知谐,难免扫了一天的兴致。就差连滚带爬的推门进入,出乎想象的,室内整洁无尘,楚信风也是西装革履,静冷无边的坐在椅子上,眼里喷射出一股杀伤力极强的光晕来,似要将她拆骨入月复,瞬息摧毁。
言诗诗瞧他黑着脸,想来是没得逞,所以积郁成伤了。嘟起嘴说两句宽心的话:“不一定每次都很和谐的,再说这么早,她可能没什么性趣的……你也别……”太较真了。
楚信风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整死她的想法都有了。一拍桌面,震得她蓦然话止,就听他阴沉着嗓子喊:“言诗诗,你找死!”起身后几步踱过,靠得她这样近,山一样压下来,眯了眯眼:“不是,你是不是养猪养傻了?”
言诗诗抬起头看他,小脸巴掌大小,这样细瞧五官真是精湛,弯月皎洁的眸子,眉型也细若柳叶,直挺的鼻梁,朱红俏丽的小嘴……他看得正痴,却听她无辜的说:“平时猪交配也不会那么频繁的,听说马会勤快一点。”
她骂他种马?!楚信风头脑发蒙,血液发热,一股脑的涌到脑门上。自打遇到她那天起,他的人生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波澜壮阔,屡为受挫。狠狠捏上她的脸蛋,心里不合时宜的叹了一句,真光滑,手感好极了。转而却越发懊恼,直听她声声的喊疼也不放手,指了指办公室的墙壁说:“去,到那里面壁去。敢多说一句狡辩的话,我立刻就开除你。”
言诗诗委屈,奈何在这个富贵必要婬,威武就得屈的年代里,她冲撞了老板的彩头,就不得不受其没章法的压迫。乖乖去一边站好,心里也有几分认命的,她就是在骂他种马!
这种死男人!
楚信风看着她表面乖顺,实则眼中不屈乖张的小样子,微微弯了唇角。再回椅子上坐好,抽出其中一份文件扫视一眼。忽然想到叫她来是为什么来着?今天早上看到之前杂乱的文件被妥当归类,并暗暗明示了区分的最好方法。以为下手做事得利,想着表杨几句。一问方知没人干过这事,最后一想也就言诗诗昨天染指过了。本意问个明白,被她不知死活的一冲撞,全忘了这事啊。
言诗诗身体一倾,奄奄的用额头顶着墙面叹,真有够丢脸了,小学生才会被罚站,楚信风怎么什么损法子都想得出来啊。
楚信风托着腮悠悠的盯着她瞧,越钻研越觉得有几分趣味啊。忽然问她:“这些文件你是归整的?”
言诗诗头脑中“嗡”一响,完了,秦夜上午要出庭的,而那些文件还在她的包里!猛然转过身:“楚总,我先请一会儿假。”扔下句话就跑了。
楚信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事,人就已经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