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走,楚信风跟着点上一支,吐了口烟圈敛神问他:“那个人跑掉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这点你该最清楚。宁有漏网之鱼也先送庄桐来医院,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时至今日庄桐终于在你心里拔得一席之地?”
秦夜靠到墙面上微不可寻的笑了声,眯着怀邪的眸子静静看窗棱上透进的那点日光,一圈一圈的散开,很是好看,这个场景很多年前就好像见到过。半晌,斜眸睨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心的一席之地有多大。”
楚信风愣了一下,别过脸去想他的话。他这样说表示他不是不知心被哪个女人占据了多少,而是从没哪个女人走进去衡量一席之地又有多大。再或者……早已饱满得无容身之所?木讷的弹掉一截烟灰,抬步走人:“哪个女人爱上你秦夜才是造孽!走吧,去验证一下言诗诗是真欣慰还是假欣慰。”她那么一句话,怎么听也不像白唱的曲。
之前秦老太太匆匆忙忙杀进来,那么大的响动都没将人惊醒。之前医生也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安好的,如果仍旧迟迟不醒,原因只能是受了惊吓导致短暂昏睡了。
等到楚信风推门进来,见庄桐已经醒了,窗子大敞着,她就站在窗前吹风。听到开门声转身,一下笑了:“你来了,信风。”
楚信风点头回以一笑,一侧身让出身后跟进的秦夜,还是玩世不恭的老样子:“庄美人醒了?你这一睡也真够吓人的。”抬腕将表身正对上她:“自个儿瞧瞧,几个小时了。”
庄桐看着秦夜缓缓的笑:“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一句话说完,忽然大惊失色,就连面色也跟着白了:“不好,我忘记了,诗诗还在那两个人的手里呢,怎么办?”她的神色一刹就已变得那么急迫,过来扯秦夜的袖子,促催:“先去救诗诗吧,怎么办才好,我怎么就晕倒了呢。”
秦夜微抿着唇角,低下头飘飘的看她,懒洋洋的:“不用担心,她已经被人送来医院了,没什么大事。”眯眸间视线烙在她脸上,紧密得有让人无所遁形的魔力。语音却沉缓得没了情绪:“言诗诗还是个孩子,有些地方跟很多人是没法比,但既然顶了我秦夜未婚妻的名号,就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事。”
庄桐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就连攥着他一只胳膊的手掌都僵冷得没了力气,耳畔轰轰的响,就只听他用平和冷硬的口稳低低说:“这一页至此翻过去,就算礼上往来时至今日也该是清了。”她明白秦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触怒了他,一个恶毒的小心思就招来他狠狠的厌恶!他待她不浅,归根结底是因她救过他的命。如果那些东西不再束缚他,她不敢想象他们之间还剩什么?
楚信风平静的看着两人不说话,之前言诗诗不说,谁也不觉察其中有什么。现在看来,女人间的戏码果然还是同类最能熟烂于心。
实则手里烟也是进门的一瞬才掐掉,此刻杵在这里显然是不好看。再次模出一根,借口说:“你们聊着,我去外面抽根烟。”
庄桐一动不动的看着秦夜,清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最后一颌首还是被她倔强的吞咽了下去:“秦夜,你不会以为诗诗是我骗去的?还是你觉得这么久我是用恩情来束缚你?你认为我想让你报达我?觉得那一次将你送进医院是种负担对不对,还得让你秦大律师感怀着祭奠着?”不等秦夜回答,兀自笑起来,一个矛盾的面部表情致使先前的一切伪装都泛滥决堤:“当时若能预知有朝一日的今天我会爱你爱得这么卑微,还要被你误解成毒妇,真不该送你去医院,就让你死在车上。”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都是冷的。从没谁将其捂暖过。
秦夜从头到尾一直缄默不语。良久,发出一声低笑:“你不知道么,我在多少人心里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你当时还真就不该救我。当时不作为,兴许会得到世人称颂,何必受这份气。”
他轻轻一句便将尴尬湮于无形,庄桐水汽氤氲的眼蓦然笑弯,抡起拳头不轻不重的打上他:“你就是混蛋,就不该救你。你不是讨厌我么,那时就该跟你一起死,让你甩都甩不掉。”言诗诗的事秦夜不说透,她她不多解释,只能越抹越黑。
半晌午时分秦老太太过来看望,破天荒的做了两份汤,一份自然是给言诗诗的,另一份笑盈盈的给庄桐送过来。
庄桐受宠若惊,捧着汤碗说些感激的话:“女乃女乃,真是麻烦您了,让你跑来看不说,还做了汤。”
秦老太太满目精光的笑着:“哪里话,你多多少少也是因为秦夜才住进医院,女乃女乃理所应当过来看看。”亲自打开保温瓶,催她:“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亲自帮她盛到碗里,直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完才放心的点点头出去。
言诗诗捧着汤碗发呆,半晌忘了动弹。
秦夜等着帮她填满,见她久久发呆,专伸手捏她胳膊上的疼处。引得言诗诗一阵鬼哭狼嚎,反映过来凶狠的眯了眯眼:“秦夜,你谋杀啊?”
秦夜抬眸看她一眼,眸色深沉,似一滩化不开的浓墨,云淡风轻的往她碗里加汤:“一边发呆一边喝汤人会变得不聪明。”
言诗诗咬着勺子不领情:“要你管。”
秦夜微微笑着:“你已经这样了,是个人都于心不忍你再傻下去。”
言诗诗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秦夜,你嘴这么损,还干律师,真是无药可救了。”
秦夜笑的有些许凉薄,妖气横生的:“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没教养,能跟叔叔用这种口吻说话?”
“叔叔?”言诗诗故作惊诧的叫出声:“你搞清楚好不好,你才比我大几岁,不就是九岁么。”还是虚的。
秦夜微笑着抬了抬下巴,食指在床面上轻轻的一扣一扣,嗓子也温温软软的好听:“三个代沟还少么?”
言诗诗看着他这表情欢喜,冲他飞了个媚眼,痞气的说:“三个代沟算什么,现在不是流行大叔和小罗莉么,刚刚好。”
秦夜蹙起眉头打量她,行云流水的反问回去:“版本是那么说的么?你确定不是大叔和小萝卜头?”
言诗诗脸面垮下来,冷着嗓音说:“是错了,菜农和小萝卜头才对。”
唇枪舌战好一会儿,言诗诗喝完了汤,秦夜收了碗时想起问:“你不是说女乃女乃过来了么,怎么没见到人啊。”
秦夜起身去清洗,回头说:“给庄桐送汤去了。”
言诗诗觉得秦老太太这一上午都怪怪的,之前风风火火的跑来,无声无息的就走了,再醒来见到秦夜坐在病房里翻看资料,一见人醒了就喊起来喝汤,说老太太亲自从家里带过来的,特意嘱咐趁热喝。如今汤喝完了还没见到人,竟还是去了庄桐那里。
实则秦老太太惦记孙媳妇,人早就来了,透过门缝见两人吵着欢畅,一将门闭合反倒乐呵呵的离开了。
秦夜有洁癖,什么东西不整理妥当就像不安生一样。言诗诗看着他把碗筷清洗好,两只手也洗得白白的,自然晾干后打算收拾那堆资料闪人。
“你等老太太吧,楚信风用不了多久也该过来,你使唤他。我事务所有事,先走了。”
言诗诗之前愣神就是因为有事要问,这一会儿见人要走了,急着问出来:“哎,秦夜,早上那个景风不是给楚信风留了张名片么,在哪儿呢,给我看看。”
秦夜步伐停住,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直看得她心虚:“见人长得美,就打算讹上了是不是?”
言诗诗绷紧颜:“谁讹他了?本来就是他撞的人好不好?”
秦夜眯眯眼,又摆出冷面天尊的瘫痪表情:“秦家给你开着工资,酒店的也不少,你会差那点医药费?”
言诗诗煞有介事:“当然差啊,我多大的开支啊,得往家里寄,补习班也要……”
“一切费用我给你出。”秦夜掐断她的话,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