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兰山脉由东向西连绵起伏,足足有几千里,横亘在大陆的中部,成为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天然屏障。
在这几千里中,它时而高耸,时而低缓,时而怪石悬崖,时而丘陵遍布。在山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奇异的植物和原始的森林,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兽,这里是危险和陷阱的代名词,单独的人是无法在这里生存的,而且也找不到任何人的痕迹。
这里完全还是最原始的自然状态。
此刻,兰斯站在一个小小的山坡顶上,坐着一块巨大而平坦的山石,一面喘息,一面观察的四周的情况。
从山坡往下看,四周全部是连绵的群山,再近一点的地方,各种各样的灌木乔木以及草丛挡住了兰斯观察的目光,即便有人在这些植物中穿行,也无法看见。但是兰斯可以通过周围宿鸟的惊飞,树木的摇动,推测出危险的来临。
不过,兰斯主要依靠的还是自己的感应能力。任何人出现在他身边一百丈之内的范围,都无法逃过他的感应。
在确定了暂时没有追兵的时候,兰斯这才放松下来,低头望着自己,不由苦笑。
兰斯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身上的衣衫完全破烂,上面沾满了血迹,泥土。这些血迹和泥土并不是一次的结果造成的,是很多次的反反复复地血迹和泥土的沾染,最终形成的一种看起来很让人恶心的黑褐色。他的身上充满着各种各样的伤口:手上,肩上,胸上,背上。最让人触目惊心的一道伤口,是在他的左肩,血肉淋漓,隐隐的可以看到肩骨,
兰斯手中仍然握着一柄长剑,不过,看那长剑上纵横犬牙交错的缺口,说是一柄长剑,不如说是一根铁棍。
兰斯将身上的伤口略做处理,喘息了几口气,开始盘膝坐在地上,准备进入冥想状态。“只要给我两个时辰,我就可以恢复体力,伤口虽然不致于全好,但至少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从兰斯离开东方联盟的那一天起,兰斯就处在被追杀的危险境地。
一开始,追杀他的是几十个黑暗魔法师,还有几十个黑衣人,也就是曾经神秘地出现在东方联盟的那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在后来兰斯有一次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自称为护教亲军,相信和黑暗圣教又月兑不了干系。
兰斯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自己的确得罪过黑暗圣教,至少在围城之战中,挫败了他们的阴谋,后来又在白石城,使他们失去了进攻东方联盟的良机。但是,双方并没有个人恩怨,按理讲,兰斯离开东方联盟之后,一切就已经结束,为什么兰斯仍然会遭受如此激烈和持续的袭击呢?
兰斯本来准备前往明珠国的路线是穿越流风王朝,直接抵达明珠国,但是由于受到了追杀,兰斯在慌不择路之中,只好逃入了都兰山中。
追击的敌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越聚越多。在最近一次接触之中,已经有上百人。而且,追捕的人的级别越来越高,在兰斯身上留下的伤也就越来越重。
尽管兰斯每一次都能够侥幸地逃出围捕的人手中,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追捕的黑暗法师和护教亲军却总能够及时地再一次找到兰斯,就象附骨之蛆一样,一时逃月兑,但是却无法永远摆月兑。
最长的一次,兰斯曾经将在他后面追杀的人,摆月兑了六天七夜之多,兰斯以为,他已经彻底地摆月兑了敌人的追袭,但是第七天的清晨,兰斯发现他再一次陷入了包围之中。
这个追杀与逃跑的游戏,似乎永远都没有停止的那一天。兰斯绝望的想道。
这种无休无止的追捕,似乎只能以兰斯的死亡为彻底地结束。
这是对于兰斯的意志和忍耐力的巨大的考验。整整三个多月,每时每刻都处在死亡的阴影下生存,每一时刻,都可能会遭遇一场生与死的战斗。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还是看不到事情结束的尽头。仿佛这些追杀的人,也有着顽强和坚决的决心,任兰斯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会把兰斯找出来。
尽管这很短的三个月,对兰斯而言,足足有几世几劫那么长。
不过,在所有的不幸之外,兰斯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在这场追与逃的游戏之中,他正在迅速地成长,蜕变,精神力和战技也在迅速的提高,个性和观念也在发生的变化。
长期的逃亡生活,得不到充足的休息睡眠和饮食,他看起来又黑又瘦,身体却在迅速的长高,。
他的气质变得非常的冷静,那种从内心透出来的冷静,那是一种在生与死之间屡次经过考验之后,才磨炼出来的的气质。而当他手中握着剑,面对敌人的时候,所表现出的冷酷和气势,再也看不出初出茅庐的兰斯那稚女敕的表现。现在兰斯已经褪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在血与火的考验之中成长。
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兰斯睁开眼睛,身上的小伤口都在迅速地恢复之中,肩头的伤口,那剧烈的疼痛也开始缓和起来。
兰斯伸手检查身上的伤口的痊愈程度,口中喃喃地自语道:“真是奇怪,这些护教亲军的军刀,造成的伤口有着非常奇怪的毒力,比我的伤口的正常恢复速度,要多花数倍的时间。”
兰斯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伤口的流血和快速奔跑所出的汗水,使他的身体现在急需水的滋润。
兰斯敏锐的耳朵,辨别着风中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水流的声音。
兰斯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辨别着水声传来的方向,通过茂密的灌木,转过一个弯,那水声更加响亮,但却不似溪流的哗哗声,而是有如万马奔腾一样震天的声音。
再转过一个山脚,兰斯看到了自己的面前是一条湍急但是并不是很宽的河流,在河流的下方,出现了一个高高的断崖,足足有十数丈之高,河水倾泻而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瀑布,这也就是刚才兰斯听到的水声的来源。
兰斯扑上前去,象饮牛一般的狂喝几十口水,这才发出一声叹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清澈的河水,兰斯觉得自己真的浑身都痒了起来。
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兰斯已经记不起来了。也许应该换一个问法:自从被追杀的那一天起,有没有洗过澡呢?
想到这里,那种想要跳进去,洗掉身上的灰垢的念头,就更加遏止不住,不过兰斯还是非常谨慎地首先抬头观察一下地势,确定追兵还没有追上来,这才快速地月兑下了身上的破烂的衣服,跳进了河水中。
兰斯小心的不去碰大的伤口,把身上的泥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爬上岸来。从他背后的包袱之中,找出了一套崭新的,干干净净的衣服,穿在身上。
这是在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换衣服。兰斯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一种还嗅到衣服上那清新的香气,有一种飘飘然简直到了天上的感觉。
兰斯躺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觉得浑身酸软,一个小指头都不想动。
不知道是由于心灵的警觉,还是耳边传来的风中细微的惊鸟扑翅和鸣叫声,兰斯突然站起,眼中神光毕露,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不过兰斯心中并不慌张,他选择这个地方休息的时候,心中已经有所计较。他现在已经习惯,任何休息的地方,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绝对不会在一个没有任何可以让自己迅速逃跑的地方停留。
现在他所休息的这个地方,往下十几丈之外,就是那个有十丈落差的瀑布,万一的时候,他可以顺着瀑布滑到瀑布底下的水潭之中。当然,不到最后时刻,兰斯是不愿意做这种选择,兰斯的心中,此刻万分的珍惜自己这干净整洁的衣服。而且,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万一下面的水潭不够深,无法缓解从高处跳下来的冲力,那么,就会非死即伤。
“出来吧,蹲在树后面,时间长了会腰背酸痛的。”兰斯懒洋洋地叫道。
在兰斯前方几十丈外的灌木丛中,十几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兰斯的面前。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上穿着华丽的骑士服,腰间配著装饰精美的长刀,相貌英俊,气宇不凡。脸上露着和气的,亲切的笑容,但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挺起的胸膛,笔直身形,使他整个人显得说不出的自信。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就产生好感的人。
他在兰斯面前站定,说道:“兰斯公子果然高明。”
兰斯看到他,不由得微微怔了一怔,尽管这几个月来,在追与逃的过程中,兰斯和追杀他的人已经有了多次的接触,知道这些人或者都是穿得魔法师袍的黑暗魔法师,或者是手持长刀的护教亲军的军官,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而他的身份,看起来却要比其他的人都高。
那年轻人脸上露着和煦的微笑,非常礼貌地向兰斯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风翔,取的是风翔万里的意思。这一次,波顿主教和武旗副将奉命捉拿兰斯公子,耗时数月,前前后后损失了将近七八十名人手,仍然一无所获,所以,教宗大人派我来接替他们的指挥工作,并且带来了更多的人手。”
兰斯看了看向左边的花白胡子的魔法师,和右边的威武雄壮的战士,这才知道,原来追杀他的首领,竟然是这两个人:波顿主教,武旗副将。
风翔微笑着扬了扬下巴,用赞叹的口气说道:“这次我带来了四百人,全部是精选的护教亲军的高手和黑暗圣教的中级魔法师,加上前后所动用的所有人手,总共已经有近千人,为了围捕兰斯公子一人,而出动上千人,这种行动可算得上是罕见了吧?足见兰斯公子足智多谋,令人不可小看。”
兰斯微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心中却在想:“为什么他不发动进攻,而要在这里跟我东拉西扯地,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敢当。”风翔背着手,长声笑道:“我天生作事,喜欢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在兰斯公子授首之前,兰斯公子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提出来,风翔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兰斯公子现在不问,过一会儿——”说到这里,风翔拖长声音悠悠地说道:“我恐怕兰斯公子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兰斯似乎完全听不出风翔语气中所暗示的意思:风翔有十足的把握兰斯无法逃走。反而面带笑容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请问风翔大人,我和你们黑暗圣教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让你们以这样大的阵容来追杀我,至此方休。难道就是为了东方联盟的过节?”
风翔略带歉意地诚恳地望着兰斯说道:“真是抱歉得很。兰斯公子虽然在东方联盟和我们黑暗圣教小有恩怨,但是,原本这种小事情,也不值一提。我们追杀兰斯公子完全是因为另一件事。”
兰斯哼了一声,等待风翔继续说下去。
“兰斯公子大概不知道,我们黑暗圣教最早起源于光明王朝尚未立国之前,比现在盛行的创世圣教起源还要早,但是在亡灵战争之后,由于亡灵系魔法是最早由我们黑暗魔法分化出来的,因此,我们黑暗圣教被群起而攻之,到了差一点就要灭教的境地。幸亏教宗大人天纵英才,足智多谋,采取了休养生息的办法,以流风王国为基地,在暗中发展自己的教友,经过了这近百年的休养生息,才终于又恢复了元气。”
兰斯现在开始觉得,风翔说他自己喜欢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看来确实有理由。看他这样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却还没有触及到为什么追杀兰斯的一个字,的确是说话够罗嗦。
但是风翔看起来却非常欣赏他的说话方式:“我们黑暗圣教每一位教宗,在临死之前,都会在我们的圣教祖训上留下一段训示,就类似于你们所说的预言。第七代教宗曾经留下了预言说,在未来,会出现一个会影响到我们黑暗圣教的续存的人物,他不惧怕任何的黑暗和元素魔法,甚至即使是黑暗魔族在他面前也不堪一击。他在遗训上注明,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真的出现,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让他成为我们黑暗圣教的信徒,否则,就一定要杀死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免他威胁到我们黑暗圣教的存在。”
兰斯听到这里,模模糊糊的仿佛找到了什么原因,但是又不是很清楚。
风翔望着兰斯,眼中闪烁着变幻莫测的眼神:“当我们发现有两个黑暗魔族形神俱灭的时候,我们就知道那个人已经出现了。但是,他究竟是谁呢?鹰扬那个傻瓜,竟然没有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畏惧责罚,隐瞒实情,没有及时向我们报告。等到我们确定杀死两个黑暗魔族的人就是你,已经是东方联盟的决战时刻,才让你逃过一劫。”
兰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兰斯想起在红龙城的红龙之约的那个晚上,兰斯和水无痕在一起,曾经碰到一群黑暗魔法师在一起商量如何去刺杀他,想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对兰斯的追杀行动。
风翔微笑着望着兰斯,表情犹如春风一般温暖,但是目光中透露着一次寒冷,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真正的情绪:“教宗大人说的果然不错,你的出现果然威胁到我们的存在。如果能够早一点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在东方联盟的计划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兰斯望着风翔的目光,心中一寒,风翔这样坦诚地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一切,正是说明了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那么,风翔到底有什么杀手锏呢?
兰斯一面心中快速的思考,一面随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总能够找到我的行踪、不管我走到哪里,你们都会追上来?”
“很简单,”风翔淡淡地说道:“首先,在我们所带来的人手当中,有寻踪觅迹的专家,可以根据你留下的痕迹进行跟踪,在近距离,我知道,你能够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但是你大概不知道,像我,波顿大主教,也同样能够感到你的存在。这就好像,两种极端相反的力量,比如说水和火,他们相互排斥,也相互吸引。”
兰斯心中恍然,在被追杀的过程当中,兰斯想过了多种多样的反击的方法,想要将追捕他的人击溃,一劳永逸。但是每一次,仿佛他们事先就知道,每一次兰斯反过来对他们进行突袭的时候,通常的结果往往是面对早有准备的密集的攻击。
尝试过几次之后,兰斯就再也不敢冒这种风险了。
不过,兰斯心中还一直对此迷惑不已。
“单凭着这两种手段,恐怕并不能够一直掌握着我的行踪。”兰斯故做不信的反问说道。兰斯这样问不是没有原因的,寻踪觅迹,不外乎追查兰斯所留下的痕迹,气味,血迹,但是像这种痕迹是有很大的时效性的,自己曾经有数次狂奔一日一夜,因此至少会与他们拉开一两日的距离,如果凭着寻踪觅迹就能够找到自己,未免也太神奇了。
“不错,”风翔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和你拉开的距离太远,还有最后一着。波顿主教可以根据和你的精神感应,在入定之后,施展黑暗指引魔法,搜查你的去向,不过这种魔法大大的消耗精神能量,所以除非不得已,很少使用。”
兰斯向波顿主教望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他的心中似乎在转着什么念头。
风翔失笑道:“兰斯公子此刻一定在想,如果能够杀死波顿主教,以后就会摆月兑我们的追踪,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已经陷入了我的天罗地网,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否则,我也不会把这些秘密告诉你。”
兰斯仿佛没有听到风翔的话,说道:“好了,我的疑问,风翔大人已经帮我解答,现在我要走了。大家请留步。”
说完,作出了一个向后撤步的姿势。
“你不想问一问你身后瀑布下面的水潭有多深吗?”风翔突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