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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即到十月二日,楚北王携母来到帝都。
马车外,大街巷游人如织,卖东西的贩,玩杂耍的艺人,街头市尾,好不热闹。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喧嚣声中,显得格外盛华。街道上女子巧笑铃铛,男子温润有礼。好一带盛世帝都。
马车突地停住,素手微抬,一道琳琅声传来:“怎么了?”
“回姑娘的话,楚北王到帝都了,正让路呢?”车夫答道
“噢?楚北王!”女子低吟,不知想些什么,随即道:“完了尽快去福音寺,以免天色晚了。”
“是”车夫答道。
这日灼兮奉太后之命去福音寺庙祈福几日,旨意上是太后头疼又犯,不宜出宫,便由灼兮代劳。若没有这么巧的因缘际会,怎来得后面的恩怨纠纷,爱恨嗔痴。
楚北王驾驭马上,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青墨色的上好锦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的羊脂白玉发簪交相辉映,眉宇间英气逼人。凌厉的双眸扫视这街道两边。
身后宝马香车随携,车内传来清冷的声音:“晋儿,先去福音寺庙,稍后再去宫中,母妃想去看看一泓大师,当真是许久未去了。”
楚北王勒住马缰,微微颔首:“是,母妃。”
岚霭悠悠萦绕在山间,福音寺庙幽静古老,已近深秋,深红枯黄的叶子交错于林间,缠绵不绝。
山下,马车停于一边,一位素雅端庄的美人从车上下来,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挽成一个朝云近香髻、头戴花之言簪。耳朵上幽兰耳环、花型侧看是莲花型、冰透的珠点缀着幽兰的细节、颈部戴着一串白玉珠链。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仪态万千。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呢喃着:“阿弥陀佛。”
身侧男子眉目如星,转身道:“母妃,走吧!”
“晋北,你咱们多久没来了?”惠太妃搭上胥晋北的手
“五六年吧!”胥晋北慢慢走着
“母亲都要老了,咱们于着福音寺的缘深着呐!”
“母亲风华依旧,怎么会显老。”
惠太妃不语,触模着手腕上的粉白玉镯子,镯子温玉晶莹剔透,暗生光辉,看起来年代已久。
山谷间鸟鸣,钟声混元深厚,不断回旋。一切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
佛祖捏花而笑,檀香青烟袅袅而起,平心气和的木鱼声声使得繁华退尽。班驳的青砖是檀香长年累月熏陶而成的记忆,古旧生香,不会因为岁月的侵蚀少了固有的韵味。
素衣女子虔诚而跪,双手合十,朱唇微启,碎碎念着:“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太后长乐无极,三愿皇上与宸妃娘娘鹣鲽情深。”面目淡然,柳叶眉下的双眸忽的睁开,往莲花座上一叩首。便睁然望着佛祖,佛祖明净琉璃,慈悲天下。这红尘滚滚的痴人,刹那间好似历经过佛堂的洗礼,□□的心开始学会平淡。
灼兮起身,对一泓大师道:“灼兮愚昧,有些问题参不透,便想请教大师。”
“姑娘请,老衲洗耳恭听。”一泓大师身形平和,眼眸闪着智慧的光芒。
“世间一切皆是此虚空,世间本无象。那佛为什么还要普渡众生,因为众生本无象亦不应有众生象那何来众生?”
“众生本自空性,鉴于此,佛才度众生。”
“那众生又皆平等,佛又怎能自以为的去普渡众生呢?”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大师弟子有千人吧,千人之中必会有父母妻儿,正当壮年,这样抛下妻儿不管,不为国家效力,是否为不仁不义,这样为何还能遁入空门,去引导世人?”
“义有大义之别.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为导世人.佛家人抛弃尘俗,一生为自己和他们还孽.忠孝本是世俗之念,入则空门.何来忠孝,父母,天子,也不过是世人罪孽之一。”大师娓娓而言。
灼兮字字珠玑,却不由得一闷,不再话。灼兮想着,天伦之乐,人之常情。为什么会称为罪孽?却并未深究下去,前世因,今世果,有因才有果的。便带着青且行了礼退出来,一转身那刻,却看到了堂外站着素雅的美人,一位青墨色的锦衣男子扶着她,女子神情略显激动,男子剑眉凤目,却···神情专注?是,神情专注看着她。灼兮一愣,心中暗自一阵月复排:咱们貌是不认识吧,你做什么用这般眼神看着我。想着退出堂内。
窗外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灼兮坐在梳妆台前,思绪随之飘远。一阵风吹过,远处飘出凄清的箫声,呜呜咽咽,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打断了灼兮的回忆。
灼兮闻声走出院子,绕过几处依山之榭,看见红叶石楠下一男子而立,青墨色锦衣,是,那个佛堂男子。忽的,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灼兮一阵不安,男子凌厉的双眸略过她,他的手伸出,一枚暗器早已□□,侧过灼兮脸颊。只听“唔”的一声,灼兮转过身子,双手捂住嘴唇,大惊,连退几步。地上躺着的黑衣男子以没了气息。胥晋北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搂住灼兮的腰,侧眼看见一潭姣丽无双的眸子,沉静似水,泰然处之。
许多年后,胥晋北想起来这双眸子,面带微笑,你的眼睛,是我永生不会再遇的琥珀。
黑衣人却改变目标,攻击灼兮,胥晋北面色沉着,双手一推,为灼兮开条道路,气息浑浊,低声道:“你先走。”
松开灼兮的细腰,不防听见清脆婉转的声音:“心身后。”
胥晋北被一股不的势力拉住,却不想灼兮脚下不稳,硬生生的跌入坡下,胥晋北大惊,扑下环住她的腰身,两人相滚下去,斜行坡道,杂草丛生,竟是很深的一条道路,只是平常很少的人会来到这里。
胥晋北尽量护住灼兮,不让她受伤,繁茂的杂草,将两人的衣物稀疏割破,后面的黑衣人并未追来,停下后,却发现想上去都很难。
灼兮扶住胥晋北,看见他手臂已被割伤,血顺着衣服而下,灼兮掏出手绢,细心的为他包裹,道:“只能先这样的。”又往回看看路,想着是很难爬上去了。
胥晋北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杂草,沉思道:“这个坡杂草颇多,都不知道是怎么滚下来,想上去,有点难,在加上天也快暗下去了,与其干站在这里不如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深秋的天道夜晚来得总是要早些,日暮来临不下片刻皓月就要当空,老天却并不亏待他们,没走几步,便看见了个半圆形的空谷,一汪池水占去半边,谷中内侧一块地方凹了进去,很是隐蔽。
灼兮看见山洞,眉开眼笑,月牙般的眸子触动了胥晋北,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回头扶住胥晋北,清啭的声音娓道而来:“老天还算待我们不薄,给了我们这样个好地方。”
“好地方?”胥晋北不禁疑惑问道。
灼兮指指不远处的山,替他解惑:“有山,有水,那儿还有一处的山洞给我们休憩,这还不是个好地方吗?”
胥晋北哑然失笑,明媚的笑容生动亮丽,多么特的一名女子,竟在这个的地方与自己不相识的男子谈笑,他想,若是换做其他姑娘,早就愁眉苦脸了,哪还能想她一样乐滋滋的。
灼兮心的扶住他,胥晋北眉头一蹙,不高兴道:“别把我看得快死了一样。”
灼兮一听,并不生气,悠悠道:“我是怕你真死了我就上不去了,当然得好好照顾你。”
“这····好歹我也是救你才受伤的吧!”胥晋北口头上算着帐,不把他当恩人算了,竟还这样咒他。
“我又没要你救我,是你自己多手相救的。”唇边的酒窝时浅时深,还嘴道。
胥晋北摇摇头,并不与她计较。
碧绿的池水清澈见底,鹅暖石匍匐其中,装饰了这一汪绿潭。空谷很高,像是两处悬崖的深底,往前直走就是山林,池水倒映,深秋的谷中景象清晰可见,青绿中夹杂着红黄,自然之境果然神。
两人来到山洞内,石台一处还有一些枯草铺在上面,胥晋北拍了拍衣袖,淡淡道:“我出去寻些柴来,好生火。”算是交代一声,就往外去。
灼兮不甚在意,灵动的眸子四处打量,深处在**,金碧辉煌的鎏金气息早已厌倦,难得看到这番景象,心生的确欢喜。
兜兜转转绕道池边,碧绿的水赤凉赤凉的,素手轻轻的舀起,倒下,玩得不亦乐乎。看看那道山林,想着他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月兑去鞋袜,洁白的脚裹轻轻搭上水面,慢慢沉下,闭上双眸,静静的感受着那份美好。
胥晋北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女子双眸微闭,姿态慵懒,双脚沉浸水中,尘世的浮嚣离她远去,仿若跌入谷中的一抹幽兰,纯净美好。
胥晋北放下柴火,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拦腰抱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灼兮大惊,手不知往哪搁的是好,略带责备的眼神质问道:“你干什么?”
胥晋北坦然对视她的眼,沉声道:“深秋的水凉,女孩子的身体受不得寒气,湿气入了骨不好。”
灼兮不由的愣住,好细心的人。敛去神色,低头不语,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专注的看着他好看的双眸,幽深静远,恰如时间静止,只留下这一刻。
胥晋北走山洞,放下灼兮转身离开,只听见后面诺诺的声音响起:“你去哪呀?”
胥晋北抚抚额头,无奈道:“我去把外面的柴火抱进来。”
“嗳,那你顺便帮我把我的鞋袜拿进来。”灼兮见他不吭声,声继续道:“不能怪我呀,是你非要把我抱进来的。连鞋子都来不及拿····”
神色委屈,灵动的双眸暗换成流光幽闪。胥晋北嘴角微微抽促,冷汗划过,默默的转身。
天色渐晚,初亮的火光照暖整个山洞,两人身影打在墙内,摇曳不定。轻轻呵口气,双手凑近火堆,显得更加暖和。
灼兮打破这一洞静谧,问道:“看不出来你还会这样生火。”
胥晋北顿顿,挑起一根木柴推推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宣告着燃烧的更加火旺,摇晃的光晕模糊了胥晋北的面庞,沉沉的道:“这有何难。”
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根粗柴混淆在地面,灼兮看不清楚他在画些什么,微晕的光圈使得灼兮凑近一瞧,转笔走龙蛇,手挥洒着大气,尘土飞扬,轮廓渐渐明了,左方崇山峻岭渐显,右方悬崖峭壁,峰峦叠嶂接连,独步青云的图画一览无余。下角处“西秦”二字规章特,有形亦无形,有法亦无法。如此淋漓尽致地挥洒和喷薄让胥晋北整个人气势尽显,强硬的气息让灼兮不禁暗自心惊,心里更加疑惑他的身份。
灼兮从身旁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从中一划为二,胥晋北眸光划过一丝异色,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灼兮素手未动,娟秀的字体凹进土里,楚北二字坐落一旁,与西秦相排隔望,淡淡的道:“西秦的表面看似辉煌,内地早已兵分二路,楚北王此次进京虽是还兵权,也不尽是如此。”
“噢?怎么个不尽如此?”胥晋北不动声色的问道。
灼兮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乌黑的眸子弯沉月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低头仔细想想道:“而且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调皮的口吻让胥晋北甚是无语,眉梢一挑,轻嗤一声,冷笑道:“明天还想不想上去?”
灼兮没料到他会以此威胁,轻哼道:“兵权对于要楚北王来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东西,西秦的半边江山都是楚北王和它的功劳,轻易归还,那他的手中必定还有兵权更厉害的东西。”手指关节泛白,一笔一划写道:虎符。
“如传中的虎符。”
几个字轻轻从口中道出,这让胥晋北双眸一沉,继而又听见灼兮缓缓道出:“不过这也只是传,谁也没有见过虎符,要么就是胥晋北身边有着皇帝不知道的军队。”
“这不过是些旁人的碎语,不可信的”内敛的神色抿去精光,低声答道。
灼兮手中僵住,无意的摆弄着那些柴火,火光沉在脸颊上:“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楚北王承载着这么多殊荣,肯定是要为自己留条退路的吧。”
“这西秦,皇上怕守不住?兄弟又要争夺,塞北黄沙,江南烟雨不好吗?”
轻轻的话语,似问非问
静谧其中,皎洁的月倒映在黝黑的池水里,崖上偶尔几片叶子掉落,荡起一层层光晕。
一阵过后,两人不再话,胥晋北感到肩上一沉,转头就瞧见灼兮恬静的容颜,早已沉睡在他肩头,轻轻地为她转换个姿势,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笑靥如花是她,伶牙俐齿是她,刚刚她分析天下形势时的神情,却不知她是何身份。
淡漠的话语突置心头:塞北黄沙,江南烟雨不好吗?笑颜的她不该有这么淡愁的语气,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双眸沉静得如湖畔的水,尽情的将心中不不满发泄出来,不管世人的目光,只做自己的,不过这才是她向往的吧?
轻舒口气,明日之后,便在不会相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