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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换成初冬,几日下来,阴雨连绵不断。
灼兮呆在阁楼中,自回门后很少出府邸。偌大的王府,幽静空旷,仆人侍女却是稀少,想来不过数日就要回楚地了吧。
西秦的初冬不算冷,清晨雾气绵延,连续几十里都不愿散开,灼兮睁开双眼,看看旁边,已是冰冷一片,那是晚上之后,胥晋北只是拥着她相睡,并未做出过分之举。
眨巴眨巴眼睛,清醒一阵后便启唇唤来青且,问道:“今日是什么天气?”
“下了几日的阴雨,今日终于放晴了。”听到放晴二字,灼兮的心也跟着一松,几日的烦躁稍微的舒缓了下。
起了身选了绯色襦裙,对青且道:“今日王爷是何时出去的?”
青且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便看见寤语走了进来,温婉贤淑,细心之处更甚红吟。朝她福福身子,问道:“王妃可要传膳?”
灼兮对她温婉一笑:“今后见我不用行礼,你与青且一样,既跟了我就不用那般礼数,王妃这样唤我听得我好累,还是唤姐吧。”
听是轻近的话语却带了几分疏远的味道,寤语低头应了声“是”
灼兮起身交待:“不用给我准备早膳了,我不饿,你们去找辆马车来就行了。”
青且朝寤语使个眼色,寤语便立刻退下着手去办。
青且上前问道:“姐这是要去哪?”
“佛曰:不可。”听到这话青且就无语的,可谓真是她的招牌话。
“还有,别想跟着我,该回来时我自然会回来。”一句一句的叮嘱,灼兮转身离去,跨到门口就听见青且的高呼:“要是王爷回来问起呢?”
她沉思一番,眉眼扫过即将凋谢掉的木槿:“就,我散心去了。”
并不是隐瞒,她并不想欺骗他,因为,什么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也不想错过他。
朴素的马车内,交待几番,一个人也没有带。帝都街头依旧繁华,不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眼眸望着窗外,深呼一口气,那是山水的味道,提起裙便下了车。
车夫躬身问道:“王妃去哪?”
半响,月牙的眉眼放绽出笑容,唇边弧度划开,好看的耀眼,清脆的声音环顾:“你不用跟着我,饿了就自己去买点东西吃吧!”
便不再理睬他。
这回不再有马蹄声,树枝上的枯叶零落可数,跟着枫叶飘零的枯木,扫过巍巍峨山,那里有一处孤落的悬崖,脚步拈过那些步落尘香的泥土,灼兮回头环顾天地万物,最终踏过最后一步,偏离了山林,来到悬崖边,这是她与他相度过的第一个夜晚。还是那块洁净的石头,脑袋一歪,轻轻靠在崖壁上,眼眸看向远处,那是天际。
山内一时寂静无声。
冷风灌进衣袖,灼兮冻得一缩,头脑霎时清明了起来,站起身,大唤一声:“胥晋北。”
清灵的声音一圈环着一圈,飘落每个角落,四处回荡。几番过后,寂静归还,无人应答。
灼兮蹲来,双手护住膝头,清冷的泪水覆满了脸庞,口中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凌乱的风旭吹干她的泪水,平静的回到原点。
晌午
胥晋北处理好事情后便立刻回到府中,这几日都没有跟她好好吃过一顿饭,每日的早出晚归,倒是有点忽略她了,想起那日她在他怀中要他陪她去悬崖的事,脚下的步履不禁加快了速度。
跨过门槛,进了内室也没看见人影,眉头深蹙,朗声喊道:“来人。”
青且匆匆进门,明眼一看竟是胥晋北回来了,躬身福道:“王爷。”
“王妃呢?”沉吟问道。
“王妃今日起来便出去了。”
胥晋北一边坐下斟茶,一边问道:“出去了?去哪了?”
面色阴晴不定,青且心揣摩答道:“王妃她去散心,等会就回。”
“散心····”
青且听个不明所以,喊道:“王爷,要不要传膳?”
胥晋北神色一敛,回想起灼兮那日的神情,尽管是面色带笑,语气的茫然还是确认了胥晋北的猜想,放下手中那盏茶,问道:“今早王妃都吃了些什么?”
“王妃今早什么都没用。”
眉头蹙得更是深刻,:“她出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吗?”
青且摇摇头,答道:“没有,只唤了一辆马车。”
胥晋北心想胡闹,没坑出声来,阴沉的面色阴郁吩咐道:“去把车夫喊来。”
青且一听哪敢多留,立马赶去后院了。
不稍片刻,人已带到。
询问过后,车夫唯唯诺诺的答道:“王妃让奴才到帝都城外的一处山下等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下来。”
山下?胥晋北反应过后便跨出门外,唤人牵马,他知道那是悬崖,什么都不容他多想,策马赶去。
他来到她面前的时候,胥晋北心中大疼,灼兮孤身一人斜靠在墙壁上,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一身绯红的衣裙随着风摆动,胥晋北蹲在她身旁,温暖的手掌覆盖上去,动动嗓子唤道:“阿灼。”
眼眸轻轻睁开,月眉微蹙,低声喊道:“胥公子。”
“我在。”一声应答,让她眷恋如斯,心定安心。
灼兮扑进她的怀中,紧紧搂住,嗓音中带着几许鼻音:“胥晋北,我刚刚唤你,四周空旷,无人应我,我好怕,我好怕!”
心内压力过大,毫无宣泄的地方,灼兮无人哭诉,她对胥晋北的依赖深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当情感一旦涌出,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胥晋北却是眉头锁得更加深蹙,她不是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泄露情绪,抬手为她拭去泪水:“阿灼,怎么了?”
灼兮抓紧他的前襟,撇过头去,幽动的双眸带着许多不愿,深深的摇摇首,戚戚的问道:“胥晋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胥晋北勾唇浅笑,霸道的口吻拂至而来:“因为我想对你好,我就是想这么宠着你疼着你,阿灼,这样够不够?这样行不行!”
她的惶恐,她的不安瞬间崩溃,跌倒在这样的柔情中。胥晋北低柔缓缓的向她着:“阿灼,我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了你,娶了你为妻,便是一辈子的事,没有人可以强迫我,我现在不怕你的心是否在我身上,最怕的是你离开我。”语气真挚,周身柔情寸寸变生。
灼兮眸光云雾琉璃,轻声问道:“你不怕我是太后派到你身边的细作?”
胥晋北抬手刮刮她的鼻尖,淡笑道:“我只知道你是阿灼,是那个能轻易让我欢笑的女子。”
解开披风,仔细的裹在她的身上,素手牵至唇边,为她轻轻呵气,传渡温暖。
灼兮不再话,眼底尽是他的温柔模样,牵动着她的一丝一毫,所有步伐为他而走。
杳杳寒山,胥晋北抱起灼兮,让她坐在他的膝头,下巴磕在她的肩头,耳边是他的呼吸,低沉温暖:“怎么不等我就一个人来了?”
“我看你这几天很忙,所以不想打扰你。”
狠力的掰过她的肩头,灼兮跌至在他深邃的眸中,她感受他的别扭,带着一点怒气的口吻:“你我都是夫妻了,有什么话是不可以的,又何来干扰之。”
这样的脾气着实要她愣了下,低头,良久过后,歉意满分:“对不起。”
上方悠地叹了口气,胥晋北将她楼至怀里:“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灼兮看着天边的苍茫大雾,呢喃道:“我们为这个崖取个名字好不好?”
“好,你叫什么?”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就叫临水崖,好不?”眼眸望着他,恰似要望至一生。
胥晋北摇摇头,唇角动动,否道:“不好,太悲凉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叫于归崖。”
灼兮不解:“为何叫于归崖?”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洛水湖畔”不顾灼兮诧异的眼眸,胥晋北自顾自的继续道:“那个时候你好像很不开心,对着湖边大嚷,随后脸上恢复笑容。”轻抚着她的青丝,低喃道:“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灼兮不由的低头,双颊飞红,假怨道:“胥公子,你的情话怎么这么多?”
“阿灼,那个时候你不开心,你有一天,你会笑着出来。阿灼,答应我,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出来,会好些。”双眸漆黑发亮,搂紧她的身子,非要她这个承诺。
那时的他们,一个是横扫千军的大将军王,一个是温婉有礼的太后红人,却是在不期然间遇见了对方,眸深似潭,眸浅似水,融入其中,交织一生。
灼兮双眸一转,空气流动中间:“要是你哪天欺负了我怎么办?”
随是调皮的口吻还是引得胥晋北眉头浅皱,她怎么就·····不信他呢?
右手成三,向天指去,沉声低威,字字入心:“我胥晋北当着天地万物发誓,此生绝不负连灼兮。”
拿下他的手,灼兮纠正道:“不,不是连灼兮,是阿灼。”
“是,是阿灼,是我胥公子一人的阿灼。”
灼兮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口气霸道无:“你要是负了我,我就······”
话未完,朝着胥晋北的肩膀就是咬了下去,力道不轻,胥晋北并未挣扎,嘴角依稀可见微笑,是宠溺,对她一人的宠溺。
“现在入冬了,这里风大,我们回家好不好?”
讲脸埋至他的怀中,手紧紧搂住他的颈间,低声应道:“好”
光晕斜照在他们的身上,身前是绵长严恒的青山,背面是万丈尘寰的江流,枫林归去,枯木零散,对峙山河赤壁间。君心盘桓,余晖回眸,追忆笑谈两相见。缘定于归,唯闻三生,但愿此情依旧。
元延五年初冬,楚北王胥晋北携王妃连灼兮拜别太后,太妃,皇上。离去时百姓追随百里,只为曾送楚北王,名声在帝都更是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