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灼兮身居月白色雅裙,轻伏在书案前,素手执着象牙白羽笔,笔尖沾墨,宣纸上勾勒的是他们初见的情景,寺庙堂内,一个英俊轩昂,一个亭亭玉立,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檀烟袅袅而升。树上的绿叶轻轻掉落,沾上乌黑的墨汁,坐来,轻吹口气,放下毛笔。
几日都未见到胥晋北,居胥阁内渐渐的变得冷清了些,灼兮在院内放了一架的书案,用来作画的,好的每日一幅,他不能完成那就由她来完成。
青且从门外走了进来,青黄色的衣裙,发间别了一支不常见的杏黄珍珠簪子,两颊微红,樱唇轻提,连步伐也显得十分轻盈,灼兮与寐语两人互看了眼,寐语偷偷的捂着唇,抿着笑,灼兮自然就明了了几分,佯装着扳下脸来,威严道:“青且。”
青且回过头来,愣住,很少看见她这幅表情,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收起神色,喊道:“姐。”
灼兮故意不动声色,端端正正的坐着,眉梢微抬,瞧着她的眼睛道:“你可知错?”
青且慌了,跪来,低头道:“青且不知,望姐明示。”
灼兮轻叹口气,示意要寐语去扶起她,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笑出声来:“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谁让你随便跪下的。”
青且看了眼寐语,又看看灼兮,越过她们坐在石凳上:“原来你们是吓唬我的。”
“吓唬到不是假的,,这般娇羞的样子是为了谁呀?”
寐语轻轻的扯上灼兮的衣袖:“听是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呢?”
青且站起身来,追着寐语跑:“寐语,谁让你瞎的。”
寐语笑得欢乐:“哪有,是我自己看见的,你还喊他霍元。”
寐语模仿者青且的语气,更是让她红了脸,直嚷道:“姐,你看她怎么这般胡闹。”
灼兮也不管,只坐在石凳上捂着手帕笑,月牙的眼睛灵闪灵闪的,清脆道:“无风不起浪,还不老实交待。”
青且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是暗暗的捏了下寐语。
灼兮知道她的心思:“若是不,我可找来霍元了,你不就要他,让后当面对峙。”
“姐。”青且惊呼一声。
灼兮挑着眉梢望着她。
青且站过身来,轻轻的按着她的肩头:“是的,他叫霍元。”
“那么是真的了?”灼兮转过身来,惊喜道。
青且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只得点头默认。
“傻青且,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好让王爷替你俩做主呢?”
青且只是低声道:“我们好了的,要跟着王爷姐一辈子。”
灼兮听到这话,嗓音顿涩:“你们成亲之后还不是可以住在王府。”
寐语淡笑:“姐这是怎么了?这应该是喜事啊!”
灼兮抬眼笑道:“寐语的是,这是喜事,替我把画卷收起来,我要去街上为青且挑些饰品。”
寐语轻应了声,收拾着东西去了。
路过水榭亭台,垂柳如丝,随风轻沾在湖水面上,荡起层层光晕,莫少综迎面而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拱手道:“王妃。”
灼兮点点头:“怎么不见蛮伊?”
莫少综用折扇敲敲自个儿的脑门,苦恼道:“她又在药房捣鼓着稀东西。”
灼兮看着他搞怪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王爷呢?”
“王爷去军营了。”
“很忙吗?”
莫少综这回不知如何回答,胥晋北在军营着布置着大事,芳华也陪在一旁,这,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朗声道:“王妃放心,王爷今日就会回来。”
灼兮颔首:“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莫少综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着她离开,叹气道:“还是单身的好,这太妃的心思难啊,每天看晋北那样烦躁,难啊,难啊!”
街上的喧闹繁华冲去了灼兮的心烦之事,来到楚地中央地带,有一处名唤“空石阁”的地方,室内的格调朴实不奢华,全是用木材搭置而成,用上牙色,竹青,黛色,驼色交接图错,别有一番风味。
灼兮曾问过这家的老板为何要叫空石阁,那老板也是有趣的人,他告诉她他曾经四处云游,碰到寺庙中的一位大师,听了这样的一段对话,有人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美丽的容颜?佛曰∶那只是昙花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麽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她蒙上了灰。
灼兮当时不是很明白,这跟空石有什么关系?那老板只是:“世间之物皆是空,唯有将心心,才能以情换情。”
她瞬间就懂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同得是,你将一截纯净的心带到这世上,善恶不过一念之间,情爱不过转瞬,看清的是你自己的心,做什么,什么,干什么,你要清楚明了。
灼兮以笑报之,带着青且走了进去,灰白的长袍,灼兮喊道:“玉老板。”
那男子转过身子,笑而不语,清澈的眸中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之事,灼兮很是喜欢跟他交流,他懂的很多,天南地北,无所不知。
眉眼瞟到一枚镂空雕花的簪子,很是特别,毫无浮华气息,沉浸在一处,灼兮素手轻指:“麻烦您帮我把这根簪子拿出来。”
玉老板拿出木盒,淡淡的香气轻飘出来,话语清透:“这是沉木簪子。”
上方是镂空花形,唯有一颗泣血似的红石印在上面,青且皮肤白皙,很相衬。
灼兮含笑问着:“喜欢吗?”
青且略有些不好意思:“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灼兮将它递向玉老板:“就这个了。”
玉老板文雅道:“眼光不错,这枚簪子搁在着好一阵子了,都没一个人看它,想来你跟它极是有缘。”
灼兮含笑着点点头。
这是从门外走来几位女子,绯衣环佩,巧慧绝伦,娉婷袅娜,擦过灼兮的衣间,其中一名女子袅袅道:“你们刚刚看见没?”
身旁几位女子跟着附和:“当然看见了,楚北王果然英俊潇洒。”
灼兮听她们提及晋北,不禁失笑,心里也是高兴的。
接过玉老板的簪子,还笑道:“谢了。”
玉老板点点头:“不客气。”
踏过门槛时,还是听见了那女子句:“芳华姑娘跟王爷站在一起当真是绝配。”
愣了会神,芳华也一起去了吗?
青且在身后声喊道:“姐?”
“没事,走吧!”
玉老板抬头看着那个月白色的背影,其实他上次还留了句话未,由爱生忧,由爱生怖。当流言尽散时,你心里在清明,倘若爱得深,芥蒂就深,除非你能做到离爱,方可无忧亦无怖。
离爱,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多少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莲步十步,脚步顿下,闻道一股梅子清香,抬眼看见一间铺子,红布方形,成旗状而挂,灼兮细细念道:“女儿香。”
是一件酒铺,灼兮提着裙摆,走了进去,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看着灼兮走进来时,连忙的招呼:“夫人是要喝点什么?”
夫人,灼兮心里念道,也对,在王府里,大家都喊她叫王妃,青且与寐语只唤姐,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多了几分的亲切,坐来,青且扯了扯她的衣袖,灼兮只问道:“刚刚在门外问道一股青梅香,那是什么?”
那老板挽起垂落的发丝,细声道:“那是青梅酒,喝起来和软酸甜。”
“那我就要一壶这个吧!”
青且一听,扯得更加厉害了,待她一走,赶忙坐在灼兮身旁:“姐,被王爷知道那还得了。”
“青且,你我相识多久了?”
青且一愣,呆声道:“青且自八岁开始就跟着姐了。”
灼兮模模她的发丝:“真快,真快。”
墨玉绿色的宫花酒壶,灼兮拿出两个杯子,各自满上,向她的杯子一碰:“青且,你要和霍元两人白头偕老。”
青且呜咽一声:“姐。”
拿起酒杯跟着她一碰,饮如喉中。
日晚亥时,两人才晕晕乎乎的走出铺子,晚风吹得几分清明,灼兮笑道:“青且,我又要回去了。”
青且傻笑道:“姐的是什么傻话,姐不回去还能去哪?”
街道清冷了几分,月影将人拉长,转过街角处,迎面而来的是几个醉汉,灼兮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楚地管理的好,应该没事。便挽起青且的手,急步的走了过去,擦过的时候,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粗鲁的声音:“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青且愣住,回过头去捡起,那汉子一把拽住她的手,调笑道:“娘子,手好女敕滑啊。”
身旁的大汉跟着笑出声来,灼兮煞白了脸庞,拉住青且的手,往前面走去。
其中一人拦住她们的去路,婬笑道:“夜黑寂寞冷,娘子到不如陪陪我们哥儿几个。”
灼兮慌了神,脑海里突然想起西越,身子止不住的往后退,青且奋力挡在她前面,杏目怒瞪:“放肆,你可知我家姐是谁,是楚北王妃。”
那几个汉字扬声大笑,好似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慢慢的走上前来,扯过青且的手,灼兮蹲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他头上砸了过去,拉起青且的手往就前方跑去,身后的大汉先是大叫一声,暗骂句:“妈的,待老子捉到,有你好看的。”起身往她们身后追去。
青且将她往反方向一推,大声道:“姐,你往那边走,快回王府去。”
灼兮哪里肯弃她不顾停子,反应过来嚷道:“青且,回来,那是死胡同。”
身后的一个汉子向她跑来,滚厚的身子慢慢靠近,她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抽出发间的簪子,待他靠近时立马往他的脖颈上刺了过去,满手的血,灼兮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杀人了,松开手中的发簪,拼命的往王府中跑去。
额上的汗水直趟下,灼兮终于看见了朱红的大门,腿早已发软,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扶住她,往里面喊道:“王妃回来了。”
灼兮直往里走,颤声喊着:“晋北,晋北,胥晋北。”
众人闻声过来,哪里见过灼兮这般样子,发丝微松,胸前衣裳沾着点点血迹,胥晋北匆忙上前,接过她的身子,灼兮这才呜咽道:“青且,你快救救青且。”
霍元看着形势不对,急忙的跟着过来:“王妃,青且怎么了?”
等他们找到青且的时候,灼兮轻轻的跪在她的身边,衣衫搂破的搭在肩头,满身的伤痕,嘴角溢出了血,灼兮颤抖的抚上她的面庞,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下午还在院内言笑吟吟的谈论着婚嫁之事,青且手撑在地上,身子不停的抖擞,口中嘶哑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灼兮解上的披风,裹她的身上,强搂过她,瑟声道:“青且,我是灼兮,我是灼兮。”
青且抬起空洞的眼神,一个劲儿的将她往外推,哭声道:“姐,你快走,你快走啊。”
灼兮心内大疼,是什么时候了,她还这样护着她,嗓子干瑟的不出话,手悬在一旁,不知往她身上哪里放,怕一不心,弄疼了她。
霍元僵硬着神色,将她推开,心的蹲在青且的身旁,温言道:“青且,我是霍元。”
“霍元。”青且喃喃道,瘫痪的眼眸嘲笑道:“霍元?”
霍元朝她伸出手来:“青且,我来带你回家。”
轻轻的按上她的肩头,青且歪着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霍元抱起身来,往外走去。
胥晋北扶起她的身子,搂过她的肩头,安慰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青梅煮酒论娇羞,谁将敲碎,一地涣散,石板岩上血染花蕊哭殆尽,满池荒凉,满目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