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走回宫中,殿门有微微的缝隙,黑夜压沉如一块巨幕,随时可能卷下来一般,南宫龙痕冷笑,若要达到目的,需得不择手段,而必要时候,亦要能屈能伸!
宫阶冰凉,白玉台阶,他望一望,满眼苍白。
他苦笑,双膝毅然跪倒,冰凉入骨,风卷袍裾,一夜黑暗落满身骨。
他依然扬着头,对着大殿门口大声道:“皇上为大邑祈福,保我万民安妥,臣弟唯有跪于殿外,以求皇上恩准臣弟请求……”
他的声音似能入霄,沉而厚重,整个大殿之外,来往宫女与内监无不侧目,堂堂崇宁王,大邑的脊梁,如今跪倒在殿门外,只为见一名女子。
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又是一日的夜,苍凉黑暗如故,南宫龙痕跪在宫阶之上,岿然不动,如是风雨中的竹,弯而不折。
众人褒贬不一,只为一个女子,实在不值得。
而亦有人觉得,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崇宁王。
“只为一个女人,值得吗?”身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南宫龙痕抬头看去,只见翎嫣公主站在他的身后,眼神由高望下来,有些许无奈。
他笑道:“如果一个男人可以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在牢狱中受苦,而无动于衷,那么他不配做男人!”
“你们大邑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难道这样就叫做男人吗?”翎嫣公主性子傲,自会对这种行为极为厌烦与恼怒,如今跪倒在这里求情的,可是她的丈夫!
“公主,所以,你高看了本王,本王不过是个平凡的男子。”南宫龙痕心底的确是这样想,曾经,他亦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有不可磨灭的雄心壮志。
可如今,他却觉得,若他只是个普通平凡的男子,或许便不会带给任何人灾难!
翎嫣公主不解:“我不懂。”
“公主无需懂,人……都有很多面,公主爱的只是本王人前的一面,所以……叫公主失望了……”南宫龙痕话里有话,翎嫣公主笑道,“你故意这样讲,对不对?”
南宫龙痕不语,翎嫣公主冷笑:“你想与她一同受苦,我却偏偏不让你如愿!”
南宫龙痕一怔,翎嫣公主已迈步走向殿门口:“请禀告皇上,东辽公主翎嫣求见皇上。”
东辽公主!她没有以崇宁王妃的身份求见,而是东辽公主。
南宫龙痕心中一思,如此这样,南宫龙烨总要思量几分。
果然,陈宁走出殿门,对翎嫣公主恭敬低身,道:“公主,皇上正当祈福……”
“只为我禀报,东辽公主求见,皇上只需告诉我,见还是不见,无需许多废话!”翎嫣公主气势凌人,陈宁不由得一怔,斜眼看一眼南宫龙痕,南宫龙痕面无表情。
陈宁正自为难,殿门开启,南宫龙烨从殿内走出来,面色上果然有些许憔悴,看来祈福倒是不假。
翎嫣公主对南宫龙烨行礼:“参见皇上。”
“公主免礼,若公主为我大邑与东辽之事求见,便与朕殿内议事,若为王府之事,便不必了,那是我大邑私家事。”南宫龙烨看一眼翎嫣,翎嫣笑道,“自为大邑与东辽!我听说皇上将妖女关在了天牢,皇上知道,而此妖女竟出自崇宁王府,那岂不是崇宁王府内妖气重重?当初本公主嫁到大邑,皇上可未曾言明这一层,若是被我母后得知,只怕……”
“公主,公主嫁过来之时,朕尚未查清此事。”
“可是我听说,这宫里传闻,那叶丝丝早在战争之前,便将黛妃惊吓病倒,如此女子作乱后宫与王府,当初我嫁过来之时,又何以不与我东辽言明?莫非……”翎嫣公主没有说下去,南宫龙烨眉头不自觉一皱,看一眼翎嫣,“是否是妖,尚无定论,公主稍安……”
“既然没有定论,又为何不可探视?我亦想见一见这妖女是何方神圣,能让崇宁王跪在这里一天一夜,若她果真有妖术不成,皇上,我翎嫣第一个杀了她!”翎嫣公主目光冰冷,南宫龙烨知道,东辽女尊,更知道东辽习俗,会杀掉自己的情敌,她的话,该不会假。
于是看一眼南宫龙痕,多久,他没有这种对于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够了!他得意扬一扬唇角:“看在公主面上,便许你们牢中一见,可若要耍什么花样,便休怪朕翻脸无情!”
南宫龙痕与他对望,彼此目光里,只余冰凉的月光……
☆
“谢谢。”待南宫龙烨走后,南宫龙痕起身,望着翎嫣,翎嫣公主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东辽女尊,我的情敌,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翎嫣公主看向他,望着他深黑疲惫的眼睛:“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她率先而行,南宫龙痕亦跟了上去,二人在天牢外等了许久,才见陈宁到来。
南宫龙烨到底是不放心的,还是要派心月复来监视着。
牢门打开,陈宁便站在牢门口,翎嫣公主看陈宁一眼,陈宁虽是恭敬,却不退让的道:“公主,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令陈宁不可寸离片刻,还望公主不要为难奴婢。”
陈宁的恭敬,反而到让翎嫣公主不知如何说,毕竟这里是大邑不是东辽,只怕逼太紧,物极必反。
翎嫣公主道:“我有叫你出去吗?”
“是!”陈宁低头回话。
南宫龙痕不予理会,总比见不到面的强,牢内漆黑,南宫龙痕走到牢门边,牢内有潮湿的霉味儿,牢内叶丝丝双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双臂内。
“丝丝……”南宫龙痕竟感觉心头一阵酸楚。
叶丝丝抬头看去,微弱的光入眼,映出熟悉的轮廓,她心一惊:“龙痕……”
在这里这么多日子,黑暗便是她的全部,纵然有再多坚强和意志,都难免被消磨得不剩什么!
她眼中泪水滚动,她不可想象,此生此世,竟还能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