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无眠,南宫龙痕被软禁在皇宫已经有很多时日,每天,无论他去哪里,都会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皆平静以对,从不曾有任何情绪表露,可是今晚,他心慌意乱,心脏隐隐的揪痛着。
他捂住心口,这样不安的感觉,他已很久不曾有过。
关于王府的传言,他听了太多太多。
他让自己做到静心,他似乎真的做到了,可这天晚上,之前的努力却好像功亏一篑!
门声缓缓响起,南宫龙痕转头看去。
他所居是皇宫中偏僻之地,更很少有人往来,监视他的人多在暗处,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那人影自帘幔后而来,一身水蓝色织锦,裙上闪烁着晶晶点点碎珠片儿,烛光流转,有些刺眼。
南宫龙痕熟悉这股香气,是安如兰最爱的香。
南宫龙痕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安如兰低低看着窗边静坐的男人,那个曾征战沙场、不可一世的男人。
如今,他不过安静如一只困兽,如一只无法翱翔的雄鹰,令人心中悲凉。
安如兰道:“王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的志向吗?终日在这宫中偏隅,念着心经,唯一可以自由来去的,便是御膳房?这……还是大邑那个声名赫赫的铁血王爷吗?”
南宫龙痕微微冷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安如兰一怔,南宫龙痕语调平静:“当初你嫁入崇宁王府,不也是奉了你姐姐的命,而你姐姐为了争宠,便与皇上一起唆使你监视我王府中一切动静,几次差点置我于死地,所以如今,不也正是你的愿望吗?崇宁王妃。”
“南宫龙痕,你说话要凭着良心。”安如兰十指紧扣,脸上尽是忿怒,“若非是你对我冷落,我又怎会听了姐姐的话?这会儿倒是怪我!可想过你是如何对我?”
“你要嫁我,原本便是皇上的一步棋,你嫁过来便是耳目,若我不娶,便是抗旨不尊,安若兰,若是你面对如此婚姻,你是否还会对这个人存有爱念?怪只怪,你的姐姐贵为宠妃,而你变成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南宫龙痕微微抬眼看她,安如兰的脸色在烛光里,闪烁不定。
他依然平静:“你或许委屈,却未必无辜。”
安如兰沉下口气,回身走到外室,又缓步踱回来,有淡淡甜香味儿传入口鼻,南宫龙痕略略抬眼看她,安如兰道:“王爷,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你在这儿吃不好、住不好,总要补补身子。”
安如兰将白瓷莲花碗递到南宫龙痕身前:“吃吧,我炖了很久,虽然手艺比不上叶丝丝,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南宫龙痕没有接过,只是闭目养神。
安如兰笑道:“你怕有毒?”
“粗茶淡饭保平安,如今在这里,难得清静,让我想明白很多。”南宫龙痕依然闭目。
安如兰道:“不然我先吃上一口。”
南宫龙痕平心静气:“不必了,如今本王已是这般处境,你亦不必再为本王费心。”
“不识好歹!”安如兰愤愤道,“原本我去向姐姐求个情,说不准可以为崇宁王府争取一二,你却……”
“别太高估了你和你姐姐,也别太低估了皇上。”南宫龙痕缓缓睁眼,看一眼安如兰,“若你对本王果真存着心,倒是否可以告诉我王府如今是何情况?”
崇宁王府?那一天的血雨腥风,冷月、刀剑、还有洛嬿姬冰冷的眼神。
安如兰不禁身子一冷。
“怎么?难道……”南宫龙痕一直听到一个传闻,崇宁王府一夜灭门,一个不留,他暗自握紧双手。
安如兰镇了镇心,看向南宫龙痕,多年来的争宠与冷漠,直到如今的冰冷无情,那种不安瞬间消逝,心里忽然有种莫名快感。
“你听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崇宁王府恐怕如今已不复存在!”安如兰淡淡的口吻,令南宫龙痕倏然站起身,他看着安如兰安然的模样,“南羽呢?雪雪呢?”
安如兰冷哼:“都死了!”
“什么?”南宫龙痕冲上一步,一把扭过安如兰,“你再说一遍?”
安如兰扬头,眼里有淡淡不明的泪光,却犹自高挑唇角:“都死了!除了有姐姐护着的我,还有东辽公主翎嫣!”
扣在安如兰肩上的手越来越紧,安如兰吃痛,细眉微凝。
“放开我!放开我……南宫龙痕!”安如兰大叫,南宫龙痕却不说话,只是狠狠瞪住安如兰,他目光如受伤的鹰,敏锐中带着凄厉的光刀。
他几乎要将安如兰瘦弱的肩捏碎。
“南宫龙痕,放开我!放开……”安如兰目睹他如血目光,身子不禁瑟瑟发抖。
南宫龙痕平日里虽说冷酷无情,却不至有如此疯狂与狠厉的时候。
安如兰眼泪滴下来:“放开我,好痛……”
安如兰的叫嚷惊动了屋外之人,屋外侍卫冲进来,南宫龙痕目光一横,侍卫立时停住,目睹屋内状况,看见南宫龙痕如刀目光,竟不敢说话。
但,南宫龙痕回过神,缓缓放开了安如兰的肩,安如兰迅速逃离开他的掌控,她吓得花容失色:“南宫龙痕,你等着!你不领我的情,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她转身跑出门,侍卫亦道:“王爷,那小人也先告退了。”
匆匆随着安如兰出门,屋外一片漆黑,冷风簌簌迎进屋门,南宫龙痕原本便烦乱的心,更如浪涛翻滚不止。
“雪雪没死。”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自屋外而来。
南宫龙痕看去,只见翎嫣公主,一身雪绿色流云裳,乌发高挽,是东辽女子的装扮。
自从嫁她,翎嫣公主一直投其所好,很久没有看过她东辽女子的装扮了。
她走近他身边,如水杏眸凝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消瘦了,却似乎更加冷了。
他的眼里,浸着远远的悲哀,仿佛将她与他隔离开千万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