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亲政
历万年立hūn，东阁殿巅，十五岁的历万帝朱言钧身着常服，遥遥望向师父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目光复杂至极
“幸得在朕年幼之时能遇得师父，这年习武练刀，熬出朕一个强健体魄，亦让朕真个隐约悟出些许帝王心xìng若非师父，以朕幼年那脾xìng，恐怕熬不过这年时日，也断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
将及弱冠的历万帝朱言钧，面上哀思一闪而逝，随即面目坚毅，朝朱厌十远去的方向举杯遥遥敬酒，却只在心头一声低yín，“如师如父，师父……一路好走无需有甚挂怀，徒儿定能做个英武之帝，也定会将这刀道传承下去而徒儿那被人夺走的东西，也该是时候抢回来……
待得默默送别那一去恐无回的朱厌十，朱言钧将那金雕yù啄的酒杯放到殿檐之巅的立柱上，以示祭奠与铭记似是轻轻放下，但那杯底却已然深深嵌入立柱木面上，浑若天成，饶是劲风刮过也纹丝不动
这无意间lù出的一，实可谓举重若轻，可以想见对力道的捏拿已然臻至大成之境，这年苦修，足见成效
摩挲两下杯沿，依恋之sè也渐至无踪，转而换上一张平静淡然的阳刚面容，兀轻点脚下yù瓦，身影悄无声息已如落叶、飞huā般随风跃起，其后又极为轻盈的随风飘落落地时依旧不染风尘，其速却快得周遭宫nv、太监、近卫们无人察觉，但如清风拂面，待得周遭人等回神时，历万帝已然稳稳坐在殿内的龙椅上
“来人，替朕更衣，即刻摆架华殿，宣内阁次辅李芳hūn觐见
“是
无数人急忙叩拜领旨，随即周遭近百人立时忙碌开来，有那近shì宫nv急忙进殿服shì历万帝更衣，有那随行太监奔bō备轿，而一众jīng锐近卫，亦在tǐngxiōng月复，顾盼雄，看似在警戒周遭，实则不过急于将家威武一面彰显出来罢
沐浴之后，龙袍加身，穿上龙履、扣紧金带，朱言钧一丝不苟摆正帝冠，连这遮面的珠帘亦捋得顺滑，这漫步踏出，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不急不缓，每一处均展现出帝王之相
对于皇帝的认真耐心，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近年来，本就年幼便聪颖过人的皇帝朱言钧，那顽劣、反复的心xìng随着年岁消无，反倒愈发显得少年老成，时常喜怒不形于sè，对得面见臣下时的仪表，更是注重得异乎寻常
是以对得这些个近shì宫nv而言，服shì帝王更衣、沐浴并非幸运之事，反倒人人畏之如虎每逢轮值实在推托不过，会战战兢兢前来接任，离得朱言钧越近，越是觉着紧张，越是大气也不敢喘
遇得服shì朱言钧更衣时，这些宫nv更是得心翼翼，无微不至，只求能让这挑剔帝王满意，是丝毫不敢马虎，以求免些责罚
半月前还有一例，说那宫nv捧出龙履时，未曾留意鞋尖上那条微末蛛丝，朱言钧只是面上平静地说一句，“tiǎn干净，然后去司礼监领责罚，此后便住进冷宫吧
照说这宫nv也是十分姿sè，闻言huā容失sè，垂泣哀求恕罪可惜似乎朱言钧还未到晓得怜香惜yù的年纪，亦或是这历万帝生来便铁石心肠，见状不禁毫无怜惜，反倒淡声道：“若是再行呱噪，杖责至死
只此一言，当时在场之人无一不觉着不寒而栗，那宫nv哪里还敢再闹，是满脸凄凉俯身下去，无声梗咽着颤颤将那龙履上的蛛丝用香舌舐去，终是被那近卫拖出去
有得教训在前，其后的宫nv更是如履薄冰，哪里还敢有半点儿疏忽
总算将朱言钧送上龙辇，一众宫nv总算松口气，但那随行太监们与近卫们又复紧张起来，四面八方紧紧簇拥着历万帝的龙辇朝华殿而去
这龙辇行驶得平稳，那朱言钧便的茶盏里也不起涟漪，朱言钧便闭目养神，不时眉头微蹙，似在思量着什大事但说圣意难测，这朱言钧心里在琢磨何事，外人谁也不得而知
直待龙辇稳稳停到华殿前，朱言钧缓缓睁眼，漫步走进殿中又等到在殿里龙椅上坐稳当后，有公公微掀起拂尘，尖嗓唱道：“宣——内阁次辅李芳hūn李大人进殿
“宣——内阁次辅李芳hūn李大人进殿
“宣——……
一声声传唱遥遥远去，时隔片刻便见一位身着红袍的老大臣捧着yù牍，步跑进殿来，迎头便拜，“臣，李芳hūn，见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此时的朱言钧已是颜悦sè，温言道：“来人，给李大人赐座
李芳hūn满脸受宠若惊的神sè，又忙着拜谢一声，“多谢圣上隆恩
有两位太监匆匆送来一把座椅，放到这殿堂斜侧，李芳hūn谢过之后敢心翼翼坐半边身直待得在殿中坐稳，可见看似老朽，实则应是不及huā甲的年纪，身骨尚还硬朗健硕，这一品大员的大红袍前绣仙鹤的朝服，更是衬出七分官威，倒是一副好扮相
朱言钧敢俯视量，李芳hūn却不敢如此量朱言钧，兀垂眉低眼，一看便知心xìng谨慎，此刻亦在忐忑难安
上下量两、个来回，朱言钧含笑挥道：“其余人等退下去吧，朕要与李爱卿说些体己话
“是
外廷虽说尚由内阁首辅高拱把持，但在这内廷之中，朱言钧凭着软硬兼施的好段，早已将内廷牢牢掌握，真正做到金口yù言，谕旨必遵
不旋踵，这偌大华殿里的一应人等已然走得干干净净，紧闭的殿én内，独留下那面上泛起细密冷汗的李芳hūn李大人与朱言钧遥遥相对
“李大人，朕吩咐办的事，办得如何
单独面对历万帝，饶是年纪相差几近两代人，紧张的依旧是年迈的李芳hūn听得朱言钧问起，李芳hūn浑身微颤，便恭谨道：“回禀圣上，微臣透出圣上之意，便有诸多大臣举相庆，暗中联合的大臣，已然几近成……
“……成
朱言钧闻言又复蹙眉，隐有不悦道：“并非朕心急，而是朕接密报，说是那高……
说着忽而顿住，眯眼瞥李芳hūn一眼，李芳hūn立时心领神会，亢声道：“天下臣民，本就是圣上的，臣始终忠于皇上，也只忠于皇上一人，绝无二心
“哈哈朱言钧听后朗声大笑，似是极为满意，“朕既然敢将这般大事jiā与爱卿中，便是知道李爱卿对朕、对这大冥朱家天下的忠心，又怎会猜忌于却是李爱卿多虑
李芳hūn不禁拭去额头汗珠，强陪笑道：“是是是圣上明察秋毫，明辨忠jiān……
“说来这事情也不该瞒……
朱言钧沉yín道：“只说今日来朕得数份密报，其中所言朝上这位首辅‘相帝’高拱高大人，今年早过古稀，已是八十有二只是高大人养生有术，早年曾拜在儒家渡劫期大宗师杜亭杜大先生én下，而今相权在握，更是深得相道玄妙是以哪怕已然高寿，又得日夜à劳国事，这高大人反倒越活越滋润，传闻不日便将踏入渡劫之境，近日已然有鹤发返华的征兆……
“这说来可喜可贺，也还不紧但那密报又有所言道，高大人én生遍朝野，近日借得高大人八十二大寿之际，高党重臣聚首，密议再行寻朕之错，又能藉口朕尚年幼，将朕亲政之日拖延到大婚之后
言及此处，朱言钧又眉头渐至蹙紧，隐怒道：“朕也并非急不可耐，只是幼见识高大人理政的本事，若是再行放任，便要将朕这大冥朱家的天下给折腾没内中鼓捣新政huòluàn朝纲不说，外在对敌那反贼呼炎大军，亦生生拖延到今日未绝，反倒愈演愈烈
“那逆贼呼炎，坐拥十城，年来又占十二城，麾下jīng兵强将号称十万，看似势不可挡但朕这大冥朱家，疆土何止万里城郭何止千座麾下何止百万强兵为何落得这高大人理政，如此十百倍的优势，犹败多胜少
一声声冷哼、质问，让李芳hūn心里惊骇yù绝，不断擦拭冷汗，却是半句嘴也不敢hā
但得朱言钧发泄这不忿之情，又复婉言叹道：“朕并非不能容臣，只是如此大权把握在高拱这等庸臣中，朕实在难以安心哪……唯有朕亲政之后励jīng图治，又该有李爱卿这等能臣辅佐，料必能拨luàn反正，重振大冥国威，夺回朕这大冥疆土，刃逆贼头颅祭告天下
“是以……朱言钧似笑非笑道：“托付李爱卿替朕联络忠臣、能士，亦是以备不时之需待得年后，若是高拱放权则罢，朕允荣归故里若是这庸臣还敢贪恋权势……哼哼就该用上李爱卿这筹备
似是看出李芳hūn内心的挣扎，朱言钧又复玩味笑道：“李爱卿权且放心，似这等大忠之臣，又有治国大能，待得高拱离仕，这首辅之位然是李爱卿的囊中之物
听得准信，李芳hūn心头呯呯跳动起来，却未看清朱言钧面上那一闪而逝的玩味笑意，反倒是犹豫片刻之后，一双老眼越来越jīng亮，焕发出贪婪的神采
却说一日两夜之后，第夜清晨，孤身扮作难民的朱厌十，已然hún在难民中涌入呼炎坐镇的北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