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盯在赵如烟的身上,那种猥琐的视线让她全身都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再看向他们身后的诺丽,正冷笑的表情睨着赵如烟。
“我倒是要看看,你被这两个男人沾污了,大王还会不会娶你为妃?”
赵如烟心下一沉,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她拔腿就跑。
可是这两个契丹男人,人高马大,她没跑几步,就被他们逮了回来。
“妈的!想跑!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的伺候我们哥儿俩个,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向她,赵如烟身体倒向一边,那种无形恐惧的感觉紧紧的环绕着她。
下一瞬间,她被扔在草丛上,不断接近的男人们肮脏,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更可怕的是,他们眼底闪烁的,婬秽的光芒……
赵如烟压抑住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她慢慢的向后爬去。
契丹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无耻的婬笑:“真没想到你这女人长得这么丑,这身子还不错,今天,哥几个一定要爽个够!”
听着他的污言秽语,赵如烟的身子如秋风的落叶轻轻颤抖。
她不断向后爬去的手被石子割破了掌心,青草趁机钻进她的伤口中,带出一片鲜红。
两人男人缓缓向她接近,山林间,尽是他们猥琐的笑声。
忽然,一只大手袭上她的腰际,几乎是同时的,赵如烟扬起腿一脚踹开了那男人。那男人痛的抱着肚子哀嚎,这一脚,她用了全身的力气。
赵如烟奋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趁着他们还没有回神的时候,她拼命的奔跑。
但还未跑出几步,头发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揪住,赵如烟痛得连连掉泪。
一个巴掌再次狠狠的扇了过来:“贱人,竟然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脸侧胀的疼痛不已,赵如烟感到嘴角也被自己咬破,一股腥气刹那间充斥在口腔。契丹男人揪着她的头发,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天地都在旋转,赵如烟被打倒在地。这次,她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放开我!放开……”她嘶哑的喊道,声音无力,就连挣扎都变得可笑。
“把脸盖上,省的我看见了恶心!”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脸上,挡住她的视线。
一片黑暗,她的视线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身上的感官就变得异常的强烈,不知道是谁的手撕开了她衣裳……
诺丽在一旁连声叫好。
赵如烟却好似哑巴一样,呆呆的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心里只剩下一片死灰,和冰冷的绝望。
大宋,她再也回不去了。
被这两个契丹人沾污,她唯有一死!
眼眶滚烫,紧紧抓着草皮的手指指甲断裂,鲜血沾染了青绿色的草。
赵如烟眼里闪过一抹决然,正当她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契丹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紧接着是诺丽慌张的质问声:“你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话音未落,诺丽也被人打晕了。
赵如烟很想直起身子,看看是谁救了她,无奈刚刚与两个契丹男人的搏斗,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此时她全身发软,心跳仍然惊惧在刚刚那一幕中,跳个不停。
就这样,她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日色渐渐偏西,今夜就是北院王府的洞房花烛。
喜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红枣羹进屋,香香甜甜的味道,让任何闻到它的人不禁食指大动,这是大宋民间的特色小吃,是大王特别交待给新娘子送来的。
喜娘兴奋的推开房门,无法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小姐!”
门一开,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的回音。
她睁大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期待与惊喜的表情,逐渐地转为不可置信,然后又从不可置信到惴惴不安,最后是抑制不住的惊恐。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室内,空无一人。
喜娘又一次狠命地眨了眨眼睛,然而那一片大红笼罩下的喜庆的房间内,依然是空无一人。
“小姐!小姐!”
极度不好的预感,霎那间占据了她的大脑。北国虽冷,但新房里,从早到晚都有火炉一刻不停地烘着,温度舒适宜人。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像是踏进了冷窖,全身寒透。
转身出了房门,喜娘对着茫茫的苍穹和西落的太阳,她发出心急如焚的呼唤:“不好了,不好了,新娘子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北院王府里失踪了?!这个情况实在太出人意料。
平时这里不要说守卫森严,就算是门户大开,王府内外也绝不会有人胆敢越雷池半步。
也正因为如此,在北院大王大婚的这个大喜日子里,王府里的守卫都放松了警惕,以为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新娘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是有人掳走了她,还是她自己逃跑了?还有待进一步的查实。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跟猜测下,耶律烈赶来了!
他的脚步沉稳,强悍的气势格外的压迫人心,跨步迈进房门,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半晌无言。
无论怎样的话语,都描述不出他此刻震怒的心情。他的视线森冷,下颏紧绷,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他的愤怒所带来的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透不过气来。幽暗的黑眸里,像是能冻结所有他看见的东西。
北院王府是他的地盘,在这个对他来说重要的时刻,新娘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谁?谁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抓走他的人,这个人不只是这辈子不要命,他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安宁做人。
“牧库!”耶律烈转身吩咐最亲密的部下,怒不可抑的他,愤怒已经在心里汇成了巨浪,势不可挡。
“大王!”牧库立刻回应,也觉得这事来的蹊跷。
“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耶律烈冷笑狰狞,言简意赅。
“是!”
赵如烟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在弯曲坑洼的路上颠簸着,木头的车轮不断地发出嘎嘎的辗压声。
赵如烟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她没有长途跋涉的经历,突然被人放在马车上一路飞奔,身子不适应,胃里空空的想吐。
驾马车的人,背影她很熟悉,不是别人,真是她的贴身侍女——阿雅。
刚刚她被那两个契丹人欺负,应该是阿雅救了她,来不及问阿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现在又想将她带到哪里去?赵如烟只觉得路途颠簸,她难受极了,全身都在痛,她甚至没有力气喊叫,也无法睁开眼睛,看看车内和窗外的情形。
就在内心无比的清醒,而神智却陷入昏迷的状态下,赵如烟忍受着,忍受着。但是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人。
因为阿雅始终陪在她身边,照料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毛巾,不断地帮她擦拭着额头泛出的冷汗。
就在赵如烟以为痛苦永远没有尽头,她就要随着颠簸的车轮绝尘人世的时候,马车却终于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解月兑下来的她,被放到了平稳舒适的床上,赵如烟脸色惨白、不断的喘着气。
连续数日的赶路,让她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身体,再次变得虚弱,在到达目的地数小时之后,还在不断地额冒冷汗,晕眩、反胃、呕吐。
看来她这具公主的千金贵体,还真是娇弱的很,受不了长途跋涉赶路的辛苦。
赵如烟猛喝了几口水,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正是阿雅。
“阿雅,是你救了我吗?”她轻声问。
阿雅点点头,看着赵如烟虚弱的样子,心疼的泪如雨下。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握住赵如烟冰冷的手,不断的道歉。
“你救了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赵如烟微微一怔,眼里眸光流转:“这里是哪里?你用马车带我来这,有什么目的?”
阿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然努力地解释着:“小姐,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看见大王这么重视你,希望能够利用您……保住我子民的安全,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
“你的子民?”赵如烟微眯起眸子,不解的问。
阿雅不再隐瞒,低着头说:“实不相瞒,我是羽陵王的女儿,羽陵族的公主!”
“羽陵王?”赵如烟惊讶,没想到阿雅竟然有如此的身份。
羽陵王莫安牟克本来是一位契丹贵族,他一心想娶辽国皇室嫡系的公主或郡主为妻,本来耶律贤跟萧皇后打算将度云郡主封为公主嫁给他,谁知度云郡主极力反对,一心只要嫁给耶律烈,莫安牟克娶不到辽国皇室公主,倍受其它契丹贵族的排挤,他一意孤行,煽动其他部落叛乱,结果被辽国皇帝成功镇压。
想当年羽陵族遭到血腥镇压时,羽陵族人的生命不如草芥。族人们惨遭杀戮的惨叫声,尸首被大火烧灼后焦糊的味道,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场景让阿雅至今无法安眠。
剩余的羽陵部落的人们,辗转躲到了西夏与契丹边境的这么一个小村落里,渡过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终于盖起了房屋,聚起了村落,男耕女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他们多年来依然无法安然度日。要知道,当年平定叛乱之后,辽国皇帝耶律贤震怒。他下令耶律烈带兵铲除所有胆敢背叛他的力量,不留一兵一卒,甚至是一个妇孺。
因此幸存下来的羽陵人一直在努力找出解救所有族人的办法。
几年前,在阿雅15岁的时候,她为了解救全族人于水火之中,秘密的潜回契丹。
一方面是她是想就近探听消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看她能够以羽陵部落第一美女的魅力,想办法得到辽国兵马大元帅耶律烈的宠爱,通过联姻解救她的族人。
负担着作为羽陵王唯一后裔的责任,为了所有羽陵部落的人们,阿雅忍痛离开了她青梅竹马的爱人、羽陵族第一勇士——萨桑,独自一人赴辽。
到了辽国后,阿雅才被迫发现,原来他们一直在坐井观天。虽然在羽陵部落,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第一美女,但是在人才倍出的辽国,她的姿色几乎连平平都谈不上,更遑论以美貌赢得辽王的心。
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进了北院王府,所以就一直潜伏着,密切关注着辽人的动向,等待那个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的机会。
然而,机会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灭顶之灾。辽国太子耶律隆绪在攻打完大宋之后,领兵出征西夏边陲,大获全胜。
西夏王为了让辽国退兵,将为他们提供当年的叛军线索,作为交换条件。想那太子耶律隆绪征讨西夏,大概也是想要起到震慑之意,辽国尚未有入侵西夏的意图,于是他就坡下驴,准备顺便收拾了从前叛乱的贵族。
如今,那辽太子耶律隆绪的大军距离羽陵村落,可能已经近在咫尺。
阿雅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以为把赵如烟劫持到这里,便可以要挟耶律烈,让她放过他们羽陵族全族。
就算当初,莫安牟克王不该举兵叛乱,但如今,羽陵人已经一退再退、一躲再躲,只求辽人别再兴风作浪,让他们好好的在这个地方安宁度日,终老一生。
可是,为什么?辽国,已经日渐昌盛、势不可挡,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小姐,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阿雅双唇颤抖,话都无法说得完整:“我只想救我的族人,对不起……”
“阿雅,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是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如烟听完阿雅的话后,冷静的看着她,认真的分析:“不管耶律烈是否会为了救我,跟你们妥协,如今带兵围剿你们的人是辽国的太子耶律隆绪,你抓了我,对他根本没有威胁。就算让耶律烈知道了,耶律隆绪也未必会卖耶律烈一个人情!”
对于阿雅为了救她的族人,把她带来这里,说实话,赵如烟真的不介意。
既然已经沦为辽国的阶下囚,如果抓了她,真可以要挟耶律烈,解救阿雅的族人们,至少说明她还有一丝用处,那就请充分的利用她,千万别客气。
但问题是,她真的能发挥这么大的价值吗?恐怕那个太子耶律隆绪根本就不会买耶律烈的帐,怎么会在乎她的死活?更何况耶律烈也未必真的肯为了她,跟这些羽陵族的叛军妥协。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女人的性命与荣辱,对于征战沙场的男人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阿雅虽然善良,但也没想到赵如烟这一层,这下经赵如烟提醒,她反而觉得她说的有理。
何况赵如烟平日里对她极好,她也不忍心真拿她做人质。
“小姐,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若是辽军不来攻打我们的话,等战事平息了,我就叫人送你回大宋!”
阿雅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她稚气的脸上,仍挂着两道泪痕,晶莹的眼眸中却有着一抹早熟的忧伤。
小姐竟然不怪她,甚至还告诉她,即使利用她要挟耶律烈,也不太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不过阿雅若是认为有作用,她愿意配合,留在这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如烟的契丹语言不是那么的流利,她的语气更是因为长途的颠簸而显得吃力,但是她温暖如春的嗓音,依然平静和善,那声音犹如天籁,清婉得又似天女临凡,却撕扯得阿雅的心更痛。
她不想这样利用小姐的,她知道小姐最痛恨阶下囚的生活,她现在将小姐带来这里,她跟那些辽人有何区别?
“不能让我们看一看她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阿雅的思绪,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话语中充满沉稳气度,颇具长者风范。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老人。
“不能,母父,您不要打小姐的主意。”
阿雅紧张到忘记了规矩,一没有向他问好,二没有施礼请安,而是慌忙伸手拦住了母父哈乌剌一行人。
“公主,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开口闭口叫她小姐,虽然我们现在很落魄,您的羽陵贵族血统不容置疑!”羽陵族长老哈乌剌脸色凝重,厉声说道。
阿雅心中虽有抵触,表面上还是低眉恭顺:“我知道了,也许是因为在辽国呆得久了,我侍奉她的时间又太长了,请母父见谅。”
哈乌剌脸色稍缓,又继续说道:“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由于西夏国有人告密,耶律隆绪会很快找到这里,我们的族人岌岌可危。”
“我知道了,禀告母父,这个女孩儿并不是我预期准备带回的人质,她只是我的一位普通的姐妹。”端正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闪躲地望向来人,阿雅坚定地说道,
哈乌剌目视阿雅良久,轻叹一声:“是吗?不要紧,不管你带她回来的意义究竟为何,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屋外陷入一阵寂静。
哈乌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目视母父离去的身影,阿雅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心里哀凄长叹,她又有什么资格尽情哭泣呢?无论在这里还是在辽国,除了小姐之外,没有人会在乎她有什么样的情绪起伏,母父只关心她能不能想出办法保住她的族人。
看着母父脸色沉重,她也不免内疚,她是羽陵王的公主,就注定了永世没有翻身之日。
她怎能不念及那些为了保住羽陵贵族们的性命而牺牲的诸多族人?怎能不念及这些年里他们辛劳却甘苦与共的日子?可是,小姐是无辜的,她又怎么忍心拿她的性命去下赌注,去冒险?
哈乌剌此时的心情,也显得格外的沉重。
饱经人生风霜考验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从小养大的公主是在说谎呢?在给自己的密信中,她也曾经提到过这个女孩子,说她是目前辽国北院大王耶律烈非常重视的人,甚至预备纳为侧妃,也许可以为我所用。
也就是说,阿雅最初的目的是想以这个女孩作为人质的。可是现在呢?看来,事情是有待商榷了。
仰天长叹,想一想今年已经六十出头的他,已经差一点记不起经过了多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只是他,还有所有现在仍旧活着的契丹羽陵部落的人们。
阿雅远在辽国那么多年,难道已经忘记了他们这些族人,忘记了她身为羽陵族公主的使命吗?
又是明媚的一天,时间已近下午,天空平静,没有一丝云彩。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片片灰蒙蒙的深沉的雾,像没有波澜的湖一样在远方缓缓弥漫。
阿雅端着两杯热女乃,来到了赵如烟的房中,平淡的眉眼间荡漾着温柔亲切的笑意。
“小姐,虽然知道你不爱喝女乃,但是现在天真的很冷,我想你能喝点驱驱寒。”
赵如烟微笑点头,经过几天的休息,她的身体已经逐渐的恢复:“谢谢你,阿雅。”
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在床上促膝而坐,一边喝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羊女乃,阿雅一边讲起了一个关于契丹羽陵部落的久远故事。
她讲到了莫安牟克王的叛乱;讲到了幸存下来的羽陵部落的人们多年来辛苦但却与世无争的生活;讲到了年仅十五岁的自己,怎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挥别心爱的人,那个她心目中唯一的骑士,只身去了辽国探寻羽陵人的出路。
她不知道小姐能够听懂多少,但是,她一定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在那个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
赵如烟用心的停着,眼眸沉静,可听着听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好疼,以至于眼前的阿雅还有其他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晕眩模糊了。
阿雅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赵如烟的异常,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到赵如烟的手中:“小姐,这封信,你一定要留好,以后如果有机会,请你把它交给萨桑。”
萨森,她最心爱的人,一想到就要和他永远的分离,阿雅便心痛到无法呼吸。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们两人今生已经缘尽。曾经她能够给他的,只有痛苦;而今后,也只剩下默默的祝福。
赵如烟收好那封珍贵的信,越来越觉头晕目眩:“阿雅……为什么……我……我的头……觉得好晕……”
“对不起,小姐,我在你的女乃里下了药。你是无辜的,羽陵人的辛酸和痛苦与你无关,我没有权力要求你,更加不能因为要保我族人的性命就牺牲了你的幸福。”阿雅坚定的眼中,只剩下浓浓的悲伤和满满的决心。
头越来越沉,赵如烟几乎已经不能清醒地思考。阿雅在说什么?她……下了药?为什么?她想帮助她们啊!如果帮助是可能的话。为什么要下药,为什么要迷倒她?
隐隐约约,她似乎还听到房间外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她虽然陌生却也熟悉,陌生如远方熊熊弥漫的无名战火;熟悉如蓟州城被攻陷之夜,人们发出的最后的呐喊声。
心急如焚,赵如烟却已口不能言。究竟是为什么,阿雅想要做什么?
阿雅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最后一次紧紧地握住了赵如烟的手:“小姐,请你相信我,我带你回来的本意,真的不是想要你做我的人质。我看到辽国的大王耶律烈勉强你,而你是那么不快乐,我就想,也许可以把你带回来,如果现在的苦难可以熬过去,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到故乡,让你可以回到大宋。”
擦干眼泪,她变得平静。不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无论怎样,她都只选择自己承担。
“可是小姐,我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实现我的诺言了,我无法亲自送你回到大宋。幸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等到耶律隆绪离开之后,你就会苏醒,到时候,你一定要想办法混在西夏的人群中,然后再另寻出路离开这里,回到你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么可贵!小姐,千万记住,如果你提前苏醒过来,那么无论外面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小姐,你一定要做到啊!”
赵如烟在陷入昏睡之前,隐约听到阿雅的最后一句话:“阿雅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祝福!”
外面烈火冲天,烟雾弥漫。辽军已经打来了!
平静的村庄已经被辽国的军队彻底撕裂,明晃晃的刀剑,不断地刻画着死亡的弧线,灭族的序曲已经正式开始上演。刀锋过处,只留下凄厉的哀号和无尽的血腥。
在火光的照耀下,辽兵们虎视眈眈,注视着待宰的羔羊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血腥的阴影。
耶律隆绪就这样骑在战马上,一动也不动。
那直接的、毫无情绪反应的冰冷目光,高高在上,睥睨着或匍匐或跪倒在地的胆怯的人们。那张严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人类的脚下那些最微小卑贱的生物。
他有着一张年轻而又令人过目不忘的英俊脸庞,一双深邃的黑眸,五官深刻。而如今那双鹰般的眼眸,锐利得让人无法逼视。那双星粲的黑眸里闪动着坚决、严厉与无情,还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几个辽兵前来禀报:“太子,所有的人全都赶到这里来了。”
耶律隆绪低沉的嗓音响起,语音冷寒,不带丝毫的情绪:“一个不留。”
士兵们齐声回应:“是!”
“等一等!”
匍匐在地上的人中,有一位老人蹒跚着站起身来,深沉如岩石般的目光充斥着满满的悲愤。
“我们已经一躲再躲、一退再退,剩下的也只是些老弱病残。难道,就不能够放过我们吗?”
耶律隆绪半眯起眼,注视着羽陵族的长老哈乌剌,眼中除了厌恶,再无其它。
“叛乱者的后代,永远都留着叛乱的血液。”
他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仿佛炼狱的恶魔:“只有一了百了,方得清静。”
士兵们即将有所动作,哈乌剌再次厉声制止:“等一下!”
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我们有人质!如果你放过我们,我们才会放过她!”
耶律隆绪的眼神,比刀剑更锐利、更冰冷:“人质?”
哈乌剌迅速点头:“对!她是北院大王耶律烈的女人。”
听闻此言,耶律隆绪纵声狂笑,蔑视与狂妄的神情表露无遗:“真是笑话!”
他冷酷地大笑着,笑意里有着明显的轻蔑:“你们就抓来一个耶律烈的女人,做你们的人质?”
众所周知,北院大王耶律烈的女人多如牛毛,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还专门有座侍妾府,是他养女人的地方。现在他们随便抓一个来,这算哪门子人质?看来,羽陵部落的人多年来逃呀逃,躲呀躲,连累得智力也退步,全都有些痴苶呆傻了。
哈乌剌依旧不肯放弃:“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耶律烈准备纳为侧妃的女人。”
耶律隆绪懒得听他费话,只一个简单的眼神,旁边的士兵立刻举起锋利的刀刃,一刀直取哈乌剌。刹那间,他的身上鲜血迸射。这一刀有意避开了要害,存心让他在死前遭受更多的痛苦。
耶律隆绪冷冷哼笑,那双黑亮异常的眼里,闪烁着骇人的恶意,以及嗜血的残暴。
“你说什么我就该信吗?”
“请你放了他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一瞬间的寂静之时响起。
在众人的注目下,阿雅缓缓地朝人们近前走过来。眼前的情景令她怵目惊心,美丽的容颜此刻正绽放着愤怒的厉芒,在怒火的烧腾中她却仍然维持着惊人的冷静,伤痛的脸庞并非惨白,而是泛着灰暗的红色。
她径直来到耶律隆绪的面前,深施一礼:“启禀太子,我是莫安牟克的后人,我叫阿雅。这里的其他人都只是羽陵族的普通百姓,就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叛乱者的后代,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请求你,杀了我,放了他们!”
耶律隆绪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女人如此熟悉?
“你是北院王府里的奴隶!”
这句话不是问话,而是一个肯定句。耶律隆绪曾经不只一次在北院王府见到过这个侍女。
嘴角咧成残忍的弧度,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你就是莫安牟克那叛贼的后人。这么说,你们还真的抓来了耶律烈的女人?”